明末清初,好利之风和淫祀之风如何兴起并发展?
明末清初是一个充满变数的时代。
一方面是明代王权的日渐僵化与明清鼎革之变,另一方面是社会商业的发展与城市之兴起,由此而来的便是一系列社会民风习俗的变化。好利之风
当然,奢靡的生活需要不断增长的财富作为基础,所以与城市商业经济伴随而来的还有社会普遍的好利之风。
中国传统社会长期标榜仁义道德,提倡重义轻利。但是在从商成风的社会背景下,追逐现实利益遂成为社会民众最为真实的生活诉求。
尤其是在物欲充斥的市井之中,这种现象更为普遍,有人曾把明代城里人一切行为的目的都概括为一个字,那就是利,无论是富商大贾的日进斗金,还是小商小贩的蝇头微利,他们整日忙碌,目的就是为了一个利字。
普通民众自不必说,甚至本为世外之人的僧道也被世俗的繁华所吸引,混迹于市井之中,这些人假借佛名,坑蒙拐骗,与无赖无异,其目的还是利字当头。
在明清话本小说当中,这样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如夺人田产、占人房屋、谋财害命的僧尼故事屡见不鲜,虽然小说的描写不能当做史实,但起码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某些生活真实,僧尼作为在明清话本小说中除商人之外频频出现的一大群体,他们多为负面形象的小说定位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这种社会现象的真实性。
好利之风盛行,一切以钱财为上,各种社会风俗亦随之改变。比如一向以讲求门当户对的婚姻模式,在明后期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婚姻论财的观念在社会上盛行,婚姻不论门第,惟视贫富,以财物相高。
门第之论在财富面前变得不堪一击,只要金银在身,出身低微者亦可与名门望族谈婚论嫁,传统的门第等级观念被财富瓦解,传统的婚俗亦被财富所改变。或者说在这个商人崛起的社会中,财富本身就象征着新的等级,这是整个社会好利之风的表现,也是社会结构发生变化的表现。
利与义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在儒家眼中,义利之辨是人格区分的基础,如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或者再退一步,便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方不动摇了社会仁义之根本。但是如果过于好利,则风化必失,民风便由醇厚而浇薄,这也是好利之风带来的社会风化效应。
在这里可以看到,由于商业逐利之风的影响,过去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平静关系已被追逐财利的竞争甚至斗争所取代,在激烈的财富追逐战面前,人性的贪婪暴露无遗,欺诈、凌夺,甚至骨肉相残的情景也在不断上演。
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等的传统观念在利益面前已黯然失色,金钱成为社会的主宰,民风浇薄,伦常失序,这也是自明代中后期以来社会的一种自然现实,这种变化波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对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
明清话本小说以细腻的笔调展现了这种追财逐利的市井生活图景,同时这也是明清话本小说为何多以说教劝善为主旨的深层原因所在。
淫祀之风
所谓淫祀就是官方祠典之外的各种神灵崇拜。明太祖曾明确提出:天下神祠,无功于民,不应祠典者,即淫祠也,有司无得致祭。也就是说官方不得参与此类祭祀,淫祀在本质上就是一种民间的神灵崇拜和信仰活动。
当权者害怕这种淫祀会危及统治,甚至还对此进行专门整顿,但是淫祀之风在民间却仍然盛行不止。
首先,随着明代中后期对世俗生活的关注和现实利益的追求,使得这一时期的神灵信仰呈现出一种很强的功利性特点,信众一般对神灵的神格不太关注,而是一切都以自身现实利益的诉求为出发点,由此带来了民间神灵信仰的多样化。
其次,明清之际,社会矛盾突出,时局动荡,民众的生存空间被挤压,精神处于一种混乱和涣散状态,生活中的苦难与无奈无法在现实中得到化解,所以迫切需要一种精神途径以求得心灵的慰藉,这也是促发淫祀之风盛行的原因所在。
淫祀之风首先体现在民间祭祀的神灵五花八门,数量众多。在自然神灵崇拜方面,就有风神、水神、树木神、土地神、物神等等诸多类型。
万物有灵,任何自然界存在的物体都可以作为神灵来祭祀,如在明代的八蜡之祀中,祭祀对象就是昆虫,地方所建的八蜡庙,里面供奉的竟然是蝗虫。
广东潮州金城山上有两块石头,当地人称石公石母,到此求嗣者络绎不绝。而在人格神信仰方面,对象亦是非常驳杂,首先是各行各业的行业神,如晚明媚妓业异常发达,娼女都供奉白眉神,每月的朔、望之日,妓女都用汗巾、手帕扎其面,以寄花门兴旺之意。
蹴鞠之家还供奉二郎神,子弟初入鞠场,必须向此神行祭祀之礼。
明代盗贼还供奉五道将军,把五道将军当作他们公认的行业盗神。而民间祈祀的各种女神,更是数量众多。
首先明代各地娘娘庙遍布,还有如织女信仰,嘉定县的黄姑庙,所祀之神即为织女,每年的七夕节,士女盛集,赛神乞巧者络绎不绝。
如此看来,民间的神灵信仰和祭祀名目繁多,驳杂混乱。
民间所立庙宇繁多,历史人物,甚至小说人物都成为被祭祀的对象,更有甚者,公开为所奉神灵寻偶婚配,显得非常荒唐。其体现出非常明确的时代特征:一是这种淫祀具有强烈的功利性;二是神灵信仰和祭祀的神圣性降低,呈现出进一步世俗化和生活化之趋向。
这种淫祀之风的盛行显然是与特定的时代环境相关的,与上述的逐利之风相应,社会生活的世俗化造就了民间宗教信仰的进一步功利化倾向,在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对神灵的信仰主要集中在自己的生活利益诉求之上。
例如浙江衢县关于牛王庙的信仰,比如牛走失、生病、难产等等一系列只要是与牛相关的问题,当地老百姓认为都可以通过向牛王庙的牛大王祷告得以化解。
当然这一方面显示的是牛在江南稻作文化中的重要性,但同时也深刻地揭示出,民间的祭祀与信仰在本质上就是民众对自己生活诉求的变相表达。
尤其是在明清之时,社会的商业化趋势进一步增强,物欲之风甚盛,再加上社会矛盾突出,大众的日常生活环境充满着变数,当这一切以生活诉求的形式注入到民众的信仰活动中时,新的神灵偶像和信仰活动便不断被创造出来,而泛化的信仰与祭祀导致的必然是淫祀之风的盛行。
综上而言,明清之际的社会风气产生了一系列较大的变化,这些变化影响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同时也对原有的生活民俗注入了新的血液与动力。
如随着商业繁盛而来的商贾生活民俗;随着城市兴起而来的市井生活民俗;随着社会心理变化而来的宗教与信仰民俗;随着物欲化生活追求而来的节庆娱乐民俗;以及随着人口流动而带来的各种民俗文化之间的交汇融合等等,它们都如盐着水地融合在广大民众的日常生活之中,并在他们的生活世界中得以具体呈现。
这是特定时空语境下社会生活状貌的具体写照,同时也反映出了社会生活文化变迁的动态过程。所以,民俗是切入这种时代特征最为便利的视角,而话本小说对大众日常生活的关注使得它与这些民俗因子紧密相关,并在日常生活叙事中呈现出了异彩纷呈的民俗文化世界。
历史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