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阿方

　　这个门卫，就是这样守护着自己的家风。
　　去了一趟老家宁波，探望了阔别已久的亲朋好友。又抽空去了一次工作了将近十年的公司所在地东裕新村，在菜场附近碰巧遇到了我的发小，当时在我上班的公司当门卫的阿方。他正领着他的曾孙吃早餐。我俩已有七八年没见面了，熟人相见分外亲切。眼前满头白发的他是我的老邻居、小学同学，倾情交谈中，不由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阿方和我同岁，今年也是八十二岁了。小学毕业以后就在家务农，互助合作、公社化时长期担任生产队的会计。来当门卫时，早已过了退休年龄，不过他身体保养得很好，腰杆笔挺，红光满面，板寸头有点花白，耳聪目明，那身中山装制服和千层底布鞋总十分干净整洁，而在他上下班的交通工具那辆老爷三轮车上总是能见到沾着泥土的套鞋和工作服，他说那是他在地头干活时穿的。清早刚从菜地过来，来不及回家就到公司来换衣服的。
　　公司有一个车间租用在工业区的厂房里，工业区大门口设有保安，阿方则是我们自己车间的门卫，两位师傅隔天轮流值班，主要负责员工的考勤以及内部的日常卫生保洁工作。他在这一岗位上工作了好多年，员工们对他的工作态度和能力，反映很是不错。因为以前担任过生产队会计，所以考勤记账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员工的出勤、缺勤、迟到、早退账面上记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从无差错。厂区内的清洁卫生也搞得很好。
　　完成了分内之事后，他还会主动找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来做做。比如，供应商发过来的零部件很多都有木制的包装，他会主动帮仓库管理员拆开，把钉子一枚枚拔出来敲直集中收藏，将木板和木条整理好捆起来交给库房，说：等我们要发货时可以制作木箱，这样就不用到处求人做包装箱了。
　　我劝他不要过于劳累，他笑呵呵地对我说：反正就是这么一天，坐着是一天，做做也是一天，做人，做人，只要做得动，还是多做做的好。
　　阿方不沾烟酒，不赌钱。在厂里吃饭时的下饭总是一些地作货：青菜、萝卜、芋艿、马铃薯等等，而且和我一样喜欢清蒸。吃的都是自己种出来的时鲜菜，不吃反季节蔬菜，不但自给有余，还可以经常踏着他的老爷三轮车到市场上去出售。其实阿方家庭条件很好，根本不缺钱花。子女早已成家立业。老两口在征地拆迁时参加了社会保险，还分到了不少补偿款和两间一百来平方米的住宅房。本可以享享清福的阿方就是闲不住，空下来的一天，他也不愿意宅在家里或像其他老人一样聚在村头的热闹处说长道短，而是总想着背上他那把锄头到地里去干活。可是土地全被征用了，连自留地也没有了，到哪儿去找呢？阿方见缝插针，化零为整地在路旁、河边、荒芜的屋基地等零零星星的土地上开垦出一小块、一小块菜地，种植、培育、收获。偶尔有人顺手牵羊割走几株青菜、挖去几棵芋艿，他总是一笑了之：谁吃不是吃，反正我自己也吃不完。
　　我问他，你这么大年纪还辛辛苦苦赚这些钱干么？他说：我这么喜欢干活不是单单为了钱。一则是因为我们这种人是天生的劳碌命，不活动活动，脚骨会生锈；二则么，我也要做好家里的门卫。
　　家里的门卫，这是什么意思呢？
　　阿方笑了，他说，家里的门卫，就是要让孩子们不要丢了我们种田人的老传统，不让外边的歪风邪气侵袭到家里来。现在好多地方都在拆迁征地，很多农民兄弟分到了一套或几套房子，拿到了补偿款，又享受着社会保险，不少人一夜之间挤进了百万甚至千万富翁的行列。有的人头脑发热，手足无措，成天就盘算着怎么挥霍这手头的巨款。就这样不但丢弃了勤劳节俭的优良传统，还会惹出祸来。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据我所知，我的老家不少人分到了新房就每天东游西逛，不是棋牌室就是跳舞厅，更有甚者还去碰那碰不得的三样东西，不消几年，房子败光了，身体搞垮了，就只得坐在太阳底下发发牢骚，埋怨这不好那不行，看谁都不顺眼。父行子效，拆二代的青年人误入歧途的还真的不在少数。
　　所以，阿方说，我要给自己的子女做一个好榜样，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做人、做人，就必须好好做，哪怕你的钱再多，如果不做，也会坐吃山空。
　　这个门卫，就是这样守护着自己的家风。（柴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