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第一县——安图 一条朝贡道,走过四千年(之十二) 泰山发龙长白山,构筑民族共同体 时光的年轮驶入清朝时,长白山地域的朝贡达到了登峰造极,清政府进行区域封禁,专设衙门,贡品种样数以千计。这其中的内涵是多方面的,本节从其政治层面进行诠释。 长白山不仅有其自然属性,而且有其政治文化属性,那就是"长白山与山东泰山是一体的"。时至今日,乍一听来,也会让人怀疑此种说法是不是靠谱。但要是说此观点的是由大名鼎鼎的清朝康熙皇帝提出,并且遣派专业人士实地进行了考查,亲自撰写了御制文呢! 我们依据《圣祖实录》的载述,还原这段历史故事。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这一天,康熙在行宫畅春园同阁臣李光地等人议完政事之后,似乎是在无意闲聊间,对群臣发问。 康熙:"汝等知山东碣石等山脉,从何处来乎?" 康熙雄才大略,文治武功,那在历史上都是屈指可数的。对于他的随口发问,大家也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只当是康熙忙于朝政累了,领着大伙儿闲谈,放松放松。但连民间都知道皇帝是金口玉牙,这些在封建王朝为官的人,哪个不是被官场磨得八面玲玲,在没摸透康熙的想法时,是不会傻显摆的。奉承是要顺着来的,要是逆着龙鳞那就不划算了。 康熙四十三年(1705年),皇帝谕旨:"李光地居官甚好,才品俱优,着升为文渊阁大学士。"见大家都不言语,李光地感到太冷场了。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从学问上来讲,自己都得说话了。于是,李光地奏曰:"大约从陕西、河南来。" 结果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康熙听后,立马就给否决了。 康熙:"不然,山东等山,从关东长白山来。即如山海关与山东登莱相对,渡海不过二百里,中系海套,凡山东泰岱诸山来脉,俱从长白山来,来龙甚远,不知里数。" 随后,康熙的《泰山山脉自长白山来》收入《圣祖仁皇帝御制文集·四集》。 日理万机的康熙帝,何以对五岳之一的泰山如此注目,以至于遣使浮海查其脉络,发论于政堂,难道仅仅是酷爱科技之兴趣所致的"格物穷理"吗?其实,康熙的发论只是一次投石问路的"吹风会"。 康熙"泰山龙脉"的提出,乃至后续系列动作说明,不是他心血来潮,或是地理学术研究多么喜好,而是康熙下得一盘政治大棋。 康熙《泰山龙脉论》的提出,有着深远而复杂的历史背景。五岳之首的泰山,远在先秦时期,已是夏族心目中的神山之一;秦汉之后,泰山在汉族信仰中的地位日益崇高;唐宋时随着封禅盛典,泰山一举升为"中华第一圣山";即便是在金元统治时期,其神圣地位也毫无动摇。明建都北京后,泰山地位得到进一步提升。列帝有大典礼、大征伐,皆行告祭,将泰山视为明帝国的保护神。 长白山是清王朝始祖降生圣地。《满洲实录》载:"满洲原起于长白山之东北布库哩山下","朱果发祥"的故事,使长白山成为满族"皇清亿万年发祥重地"。 清王朝入主中原后,康熙帝称"长白山系本朝祖宗发样之地",于康熙十六年(1671年)命内大臣觉罗等前往勘探,"以便酌量行礼"。而后《大清会典》中定制:"康熙十六年以长白山系祖宗发祥重地,照岳镇例,封为长白之神,每年春秋二祭,令宁古塔将军遣官在乌喇地方设幄望祭。"康熙亲制《望祀长白山》之诗:"名山钟灵秀,二水发真源。……千秋启佳兆,一代典仪尊。"在康熙朝编纂的《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上,长白位列第一,取得法定第一神山的显赫地位。 《长白山江冈志略》:元池朱果发祥 《长白山灵迹全影》:布勒瑚里"天女浴躬处"碑 清长白山望祭殿 康熙望祭长白山 满族是东北的一个少数民族,被视为"蛮夷"。清王朝入主中原"名不正",不合乎体统,出现了各种反清言论以及著述。尽管清王朝制造了大量的"文字狱"等,进行罢官流放,甚至杀头的打压政策,满汉信仰文化依然互相难容。这严重危机到了清王朝的政治统治、社会的安定。 如何融合满汉信仰,通过文化整合满汉为一体,已成为康熙急待解决的要务之一。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康熙的"泰山山脉来自长白山"的创论问世了。 康熙在《泰山龙脉论》云:"古今论九州山脉,但言华山为虎,泰山为龙。地理家亦仅云泰山特起东方,张左右翼为障,未根究泰山之龙于何处发脉。 朕细考形势,深究地络,迁人航海测量,知泰山实发龙于长白山也。 长白绵亘乌喇之南,山之四围,百泉奔注,为松花、鸭绿、土(图)门三大江之源。其南麓分为二干:一干西南指者,东至鸭绿,西至通加,大抵高丽诸山皆其支裔也。其一干自西而北,至纳禄窝集复分二支,北支至盛京为天柱隆业山,折西为医巫闾山;西支入兴京门,为开运山,蜿蜒而南,旁薄起顿,峦岭重叠,至金州旅顺口之铁山,而龙脊时伏时现,海中皇城、鼍矶诸岛皆其发露处也;接而为山东登州之福山、丹崖山;海中伏龙于是乎陆起,西南行八百余里,结而为泰山,穹崇盘屈为五岳首。此论虽古人所未及,而形理有确然可据者。或以界海为疑。夫山势联属而喻之曰龙,以其形气无不到也。班固曰:形与气为首尾。今风 水家有过峡,有界水。渤海者,泰山之大过峡耳。宋魏校《地理说》曰:傅乎江,放乎海。则长白山之龙,放海而为泰山也固宜。且以泰山体位证之,面西北而背东南。若云自函谷而尽泰山,岂有龙从西来而面反西向乎?是又理之明白易晓者也。" 为了使自己的宏论站得住脚,得到朝野上下内心的认可,康熙确实是付出了一番行动的。 康熙借助西洋传教士之力,考察泰山与长白之脉,所述长白及其支脉的地理形势,极为确切明晰。 《朝鲜李朝实录中的中国史料》下编卷五云:"(康熙四十九年)八月丙寅,义州府尹……启曰:‘……五月间,皇帝特遣西洋国人善解天文地理者来到凤城,历览地理,图画山形,后转向水上云云。或曰往见白头山(长白山)及宁固塔’。" 康熙从政治与文化入手,追根溯源,得出结论:今即"考明"泰山并非自中干而来,而是发脉于长白一峰,则从地缘上来说,满汉实为一体,即有着共同的文化根源,也就是"一家人"了。长白山、泰山皆当居于第一神山之地位,不须再分彼此。将泰山连脉长白,进而把泰山灵气所钟的孔孟邹鲁文化融入长白山的神光中,使长白山更加神奇与尊崇。故康熙"泰山龙脉"的命题,不仅为满洲入主中原寻找到了地理上的依据,也为在政治上破除两族隔阂、实行"满汉一体"觅到一条理论武器。 果然,康熙泰山龙脉论朝野欢呼,尤其是得到汉族官僚士人的积极拥护。大学士李光地撰写《上谕泰山脉络恭纪》:"倘非皇上灼知而发明之,则遗经之指,千载梦梦也。" 至此,有了极富戏剧性的变化:从清天聪大汗皇太极的"封坛青瓦插羽旗"到康熙皇帝的"步辇朝回谒岱宗"。 那么,泰山是否发脉长白山,至目前尚无定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山东的诸山与长白山的走势是一致的。 其实,关于康熙泰山山脉起源的论断正确与否并不重要,其历史意义是其促进了满汉民族文化的融合,尤其是它成为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