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日拙政园太湖东海

　　早上起得很早，退了酒店的房间，径直到拙政园。
　　拙政园我应该在多年前到过，但已没有丝毫印象。进了门发现已经是园子，一览无余。看了一下平面图上推荐的参观线路，才发现就是让游客先看园子，建筑部分位于出口，顿时有些失望。故意先不看，低头匆匆往建筑部分走去，还是希望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先去正房与主人寒暄，再走进这园子。
　　建筑部分恰好在修缮，无法进入，只能从两侧的夹到往前走，想象自己正在旁边与主人饮茶对谈。
　　穿过一个小门，才是园子。
　　建筑很精巧，水面很宽阔，植物很丰富。与别的园子相比较，显得更加自信，更加张扬，更加奢华。这应该是园林里的豪车，处处都在彰显，你看，我这个配件是德国原装，很贵的。
　　看到了与谁同坐轩，课本里的记录还依稀有印象，但总感觉这个看似空寂的名字，也是主人在对客人说，你看，我可是很孤独的。
　　后来又去了狮子林，假山繁复，很乾隆的感觉。觉得园子已经看够了，去看看太湖。
　　租好了车，随便导航了太湖边上的村子，出发。
　　车开到快速路上，内心突然升腾起极度愉悦。那是自己掌控了自己的轻松与自在，在这个时代，我可以付出一点点钱，就能像本地人一样信马由缰，暂时摆脱了一个游客的身份与桎梏。
　　太湖很冷寂。渔村的农家乐和饭店都关着门。渔船也都靠在岸边，百无聊赖。和我爸视频才知道，长江流域十年禁捕。和从船上下来的人搭话，怨气很重，说没有经济来源，说政府没钱，说拆不起船。他边说边往前走，手插在兜里，身体晃悠着，我想他也许不知道走去哪里。
　　我爸说，在这大时代里，这些人的悲欢，太渺小了。
　　湖边有卖咖啡的，开一个小巴，里面是一整套的手磨咖啡设备，在湖边摆了几把折叠椅，招牌写着，佛系出摊。
　　买了两个萝卜丝饼，打开地图，寻找下一站。往南一百公里地方就是大海，出发。
　　沿途没有村庄。高楼连着高楼，厂房连着厂房。或者说沿途的村庄都隐身了，都是这个发展的大时代。
　　路牌不断闪现，宁波距离150公里。激动得给狗哥去电话，狗哥说，怎么说？我说你在宁波吧？他说在，我说我距离你一个半小时，你要在我就杀过去。狗哥说，不巧不巧，实在不巧。下午要回老家，奶奶明天出殡。节哀顺便。这新冠。
　　还是按计划到了浙江嘉兴平湖乍浦镇。这哪里像个镇，各大石油占满了海边，滨海大道看不到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公园，里面满是荒凉。停好车往海边走，却不是我印象中的大海。这是正在工作的大海，海里是油田钻井，是码头集装箱，还有来往繁忙的货车。水也是黄色，翻滚着。这是浪漫大海的另一面，这是正襟危坐，是严肃，是效率，是蒸蒸日上。这是大海的里子，三亚只是面子。
　　大众点评上看到附近就是浙北最后的渔村，里面有鱼干卖。走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村民自建房，有些激动。但发现里面似乎没人，也只是冷寂。
　　房屋正在拆除。常年受台风影响，此处已不适合人类居住，将来这里会变成公园。
　　这个世界多么理性。人和自然、未知、不确定在步步疏远，一切都是确定的。我们都不是野生动物，我们都钻进了宠物小屋，无风无雨，一日三餐。为了健康，我们不再放焰火。我们不能做冒险家，孩子们无需体会点燃炮仗快速扔出时的惊心动魄。呼吸里都是更加纯净的空气。代价是再也不能在凌冽中抬头看向冬季夜空，那不切实际的绚烂。
　　找地方住下，找地方吃饭。第一个饭店看我一个人，说现在有点忙，我们不接待。我不是效率，我不是GDP，我只是一个想吃饭的人。
　　好在第二家饭店让我坐下，老板很热情。我点好了菜，还点了一杯杨梅酒。周围的人都在说明年一定创业成功，说我的股权是百分之三十，说我准备买条船，说今年没赚到钱，就不回家了。我低头匆匆吃菜，只想赶快回酒店休息。
　　感觉有人站在我桌前，抬头一看，是老板，手里端着一杯啤酒，说，来咱们碰一杯。我有些笨拙的端起酒杯，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都在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