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了的正定城 刘海东,国军第三军第七师副师长。 国军系列中很平常的一位将领,官职不大,也不小。 他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正定战役进行时,在正定城中一直睡到解放军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刘海东所以要睡,与累有一定关系。4月7日他指挥一些地方武装和七师十九团毛营在新安车站打了整整一天,直到8日深夜才好不容易跑回正定城,一日惊魂,疲惫不堪,累是没的说的。 但睡过一晚,再睡上一天,再大的劳累通常都会缓解,刘大概也不会例外。可是他却偏要睡下去,八日睡了一天,九日还在睡,到了十日、十一日,刘也无离开床铺的意思,照样继续大睡,十二日拂晓他在睡眠中被俘,才总算结束了这一段床上战场时光。 刘是第三军老人,能够位至副师长,一定是以战场成绩步步攀升,绝不会是因擅长睡眠而为上峰赏识。刘要这样睡而不停,是因为他心中有气,心情极不安定。 刘气的对象不是别人,是第三军最高军事长官罗历戎。生气的原因之一,是他被强派去守正定北边的新安车站。刘认为正定已有十九团团长柯民生在指挥,自己再去多此一举。但罗坚持自己的安排,师长刘用章也好言相劝。刘只好受命而去。对此,罗历戎军长的说法不一样,他说刘是主动前往的,因为刘带过十九团,指挥顺手,不是罗电话赶过去的。这个原因成疑。 但客观地说,罗以一军之长的身份令刘到某个地方设个指挥站,侦察敌情,守卫要点,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刘的这个气因,从面上是讲不过去的。 真正的原因应该是,1947年初,石家庄已是孤岛一座,外面除了还有一个正定小据点同病相怜地彼此遥望,再也找不到可以凭靠的地方。石家庄城内情势混乱,风声鹤唳,刘大概也是属于心情"混乱"的人群之一,所以据守危险的新安车站,他一定是很不心甘情愿。 遭到强派,还不是刘最气愤的。他绝对难以忍受的,是他拼了老命死里逃生跑到正定城,所带毛营损失大半,毛营长一个不注意溜回了石家庄,自己喘息稍定,罗的电报就来了,要他协助侯如墉守卫正定城。 刘海东副师长这下爆炸了。一句话,凭什么? 那么多有力部队不派,那么多神勇将领不来,唯独要我这个刚逃过生死关的人,带一支丧失战斗力的破败营来守正定城?罗要是真在乎这座城,就不应该是这个做法。现在他这么做,就是摆明了要用刘和毛营的牺牲来应付各方。 刘海东心情于是"极不安定起来",既然如此,"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你要我守城,我就乐得在此睡几天觉吧。刘此时甚至还流露出一种带点恶意的念头,他很想看看,到时候解放军攻打石家庄,罗历戎能拿出什么好办法! 刘缩进了被窝,正定城此时于他就是一堆噪音,时小时大,时急骤时消散,又像是一团黑洞洞的云雾,忽远忽近,后来压得他眼皮沉沉下坠,直至被一个电话铃惊醒。 来电话的是十一纵队司令侯如墉。侯要刘率毛营反击已攻上正定城墙的共军,但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侯停了一下,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刘答:"我情愿去当俘虏。"说完刘放下了电话。 刘不想突围,新安突围惨状他不想再看到;也不想投降,怎么说他也是个军人;更不想逃回石家庄,再见到罗历戎,自己的结果好不到哪里去。他什么也不想做,事情要怎样,那就怎样吧。 他现在就是继续睡觉,直到有人把他喊醒,告诉他,他已是一名俘虏。 接下来与刘有关的消息,是"新华社晋察冀十四日电"说出来的:刘被俘几天以后,为宽大待遇所感动,说出了自己就是三军七师副师长刘海东。刘每谈及该师过去历史及此次被歼,即不胜感慨系之,并说:"被俘后倒觉得心平气和了。" 应该为刘高兴。在中国社会天倾地覆之际,有几人可以心平气和呢,起码国军方面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