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回护陈石遗丨书眉短笺

　　《石遗室诗话》书影。
　　唐大郎于1939年4月19日和6月10、11、12日分别在《东方日报》的＂怀素楼缀语＂专栏里抄录了钱锺书的三组诗，即《周生珏良，学诗甚勤，赋示三首》《论近人诗十绝》及《寄孝鲁》。查《槐聚诗存》，《论近人诗十绝》与钱先生定稿有出入，且每首诗都有自注，有一定的版本价值；另两组诗则未收。
　　1939年暑假前，钱锺书在昆明西南联大任教，后到蓝田国立师范学院任教，其间经常寄诗给冒孝鲁（字叔子，冒鹤亭子），冒则把这些诗发表在《社会日报》等报纸上。其时冒尚未出任伪职。这些诗的＂自注＂里多处论及陈衍，可见钱锺书对石遗的态度。
　　如，钱在自注里说：＂石遗翁晚节披猖，孝鲁亦苦诋之，余谓翁有功诗学，一眚不掩，群谤何伤，嗤默前贤者，曷取《阿房宫赋》末节读之。＂＂《近代诗钞》当时已不厌人心，《苌楚斋随笔》《草堂之灵》，皆有微词。孝鲁必谓其有意舍长取短，举散原为例，不免太刻。散原初集诗，几全入选；续集诗，则钞成时固未及见耳。＂＂疚翁（冒鹤亭）挽石遗诗，有‘诗钞法梧门’句，孝鲁诗亦云然，按《乾嘉诗坛点将录》，以石遗比朱武，即此意耳。＂
　　《石遗室诗话》和《近代诗钞》是陈石遗晚年巨著，其诗稿选录争议很多，如收入其厨子张宗扬及儿子的诗作，就引起很大反弹。冒孝鲁曾数次写诗作文痛诋，钱锺书则与其看法不同，在给冒孝鲁的诗中为之辩白。
　　冒效鲁之父冒鹤亭，号疚翁，在挽石遗诗中有：＂诗钞法梧门，诗话袁随园。＂冒孝鲁说：＂默存见之甚为不平，答余论诗绝句有云：‘比拟梧门论未工，君家父子语雷同。’＂诗中的法式善，号梧门，其《梧门诗话》深受袁枚《随园诗话》的影响，二书收诗很多，但最大的弊端是不免把诗话当作＂渔利＂的工具，收了很多庸烂之作（参见蒋寅评法式善）。冒鹤亭以《梧门诗话》和《随园诗话》比拟《石遗室诗话》和《近代诗钞》，语含讥诮。刘声木《苌楚斋随笔》这样评价《近代诗钞》：＂一般自号为诗人者，颇多奔走其门。时人谓此种诗钞，为各纱帽底下的诗钞。＂《乾嘉诗坛点将录》《光宣诗坛点将录》以神机军师朱武比拟法式善、陈石遗，当不是巧合。
　　读过《石语》的都知道，钱锺书作为陈衍的＂小友＂，两人颇有知音之感。所以钱对石遗，不免有回护之意，认为石遗＂有功诗学，一眚不掩，群谤何伤＂。在《钱锺书手稿集·中文笔记》中有首《答效鲁见嘲嗤》，钱称自己是惟长是举，转益多师：＂石遗未曾师，越缦堪尚友。一长有可录，二老亦不朽。伊余陋独学，闻道生已后。＂＂无师转多师，守墨非墨守。惟有空依傍，或可虚尽受。＂
　　曹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