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丨唐波清糖醋张
第七届常德原创文艺奖获奖作品:
糖醋张
文/唐波清
"糖醋张",是个挺有名气的厨子,也是个挺有名气的铺子。
张爱国的爹病死得早,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他长大。张爱国打小就讨厌读书,翻开课本头皮就发麻,逃学便成了他的家常便饭,娘也拿他没辙。
娘有一手好厨艺,糖醋排骨糖醋鱼,糖醋豆腐糖醋薯,糖醋茄子糖醋梨,那可是十里八乡第一厨。
娘的心里打着盘算,老话说得好,饿不死的厨子,冻不死的铁匠,咱就将这门手艺传给儿子吧,也算是替他寻了一条谋生的路。说来也巧,张爱国读书没兴趣,学厨子可是上心得很。他做起糖醋菜来,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张爱国听说城里开餐馆赚大钱,他便一头闯进县城,开了一家叫"糖醋张"的小铺子。张爱国自豪地说,这个"糖醋张"的招牌,还是咱宴请几位文化人才琢磨出来的呢。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个"糖醋张"的小餐馆,虽然铺面位置有些偏,可架不住张爱国手艺精湛,味道堪称一绝,一传十,十传百,门庭若市,生意兴隆。慢慢的,食客们便四处传播张爱国的神奇传说,那就是什么客人吃什么菜,他只要看一眼就知晓,客人定个价位就行,无需自己点菜,他保准伺候客人一百个满意。就因为这个神奇传说,小县城里的人们,从此便忘却了张爱国的名字,只记得他就叫"糖醋张"。
新来的张副县长就是不信"糖醋张"的神奇传说。张副县长下了班,挤进"糖醋张"铺子,他点了个高档价位,好奇地坐等上菜。几分钟功夫,主菜就上了桌,糖醋茄子糖醋梨,还配了几碟爽口的特色小吃。张副县长迫不及待地尝一口糖醋茄子,外脆里嫩,酸酸甜甜,味蕾全开;张副县长迫不及待地尝一口糖醋梨子,酒香扑鼻,沁人心脾,胃口大开。
张副县长乐呵呵地走了。店里的伙计好奇地问"糖醋张",你咋就知道他爱吃啥呢?
你没看出他是个当官的?当官的平时大肉大鱼吃腻了,他们就好这口"素"的。"糖醋张"有板有眼地说。
一帮在机关上班的年轻人就是不信"糖醋张"的神奇传说。下了班,男男女女挤进"糖醋张"铺子,男的坐一桌,女的坐一桌,两桌都点了个中档价位,这帮年轻人好奇地坐等上菜。几分钟功夫,主菜就上了桌,男的那桌是糖醋排骨和糖醋茄子,女的那桌是糖醋鱼和糖醋梨,还分别配了几碟爽口的特色小吃。只见几个小伙子尝了一口糖醋排骨,红亮油润,肥而不腻,爽口开胃;只见几个小姑娘尝了一口糖醋鱼,香酥酸甜,落口生津,回味无穷。
这帮年轻人乐呵呵地走了。店里的伙计好奇地问"糖醋张",你咋就知道他们爱吃啥呢?
你没看出他们是上班族?他们平时的伙食时好时差,咱就要"荤素搭配",男的一般爱吃油腻的,咱就端上糖醋排骨,女的一般爱吃细腻的,咱就端上糖醋鱼;俗话说"茄补阳,梨滋阴",糖醋茄子自然就上给男的那桌,糖醋梨自然就上给女的那桌。"糖醋张"有板有眼地说。
一群在城里打工的泥瓦匠就是不信"糖醋张"的神奇传说。工地上刚收工,泥瓦匠们就邋里邋遢地挤进"糖醋张"铺子,他们点了个低档价位,好奇地坐等上菜。几分钟功夫,主菜就上了桌,两份糖醋排骨,两份糖醋鱼,两份糖醋茄子,两份糖醋梨……味道自然好。
这群泥瓦匠乐呵呵地走了。不等店里的伙计好奇地张口,"糖醋张"有板有眼地说,这些农民工外出讨生活不容易,整天卖苦力,工地伙食又差,肚子里缺油水,咱可要多上菜上好菜。
这些年,"糖醋张"就靠这个神奇传说发了财,在县城里修了房,买了车,娶了妻,生了娃。终于有一天,"糖醋张"想起了还在乡下独居的老娘。
专车迎接老娘进城。那天,"糖醋张"兴奋地说,娘,咱给您炒几个拿手菜。
娘迟疑地问,爱国,你可晓得娘爱吃些啥?
"糖醋张"拍着胸脯回着话,娘,您放一万个心,什么人爱吃什么菜,咱从来就没看走过眼。何况咱从小就知道娘爱吃啥。
"糖醋张"在铺子里替他娘摆了一桌糖醋全席,糖醋排骨糖醋鱼,糖醋豆腐糖醋薯,糖醋茄子糖醋梨……
铺子里,客人们的桌面上都是光盘行动,唯独老娘的那桌没有动过筷子。
娘,这是咋地?您不是最喜欢吃甜食吗?"糖醋张"惊奇地问。
娘沉默了稍许,然后很平静地说,爱国,娘在五年前就得了糖尿病。
"糖醋张"扑通一声跪倒在娘的脚跟前……
(转载2019年第7期《小说选刊》,原载2019年5月22日《常德晚报》)
唐波清,常德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出版诗集、小小说集、日记、论文集、通讯集等14部,上架网络小说《我的那些女人》三部,主编出版杂文集《微美文辞典》四卷。在《小说选刊》等各种报刊上发表小小说500余篇。有《轮回》《花痴》《父亲与经济学》《两棵香椿树》等多次获得全国性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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