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和春天有关的记忆

　　发小回乡，给我发来好几张故乡的照片。那些照片里，有熟悉的田地，熟悉的山水，熟悉的正在盛开的一大片一大片油菜花，和熟悉的春天。
　　记忆里，儿时的乡间，很少有人会郑重其事地说出春天来了这样的句子。
　　春天到了，冰雪融化，泉水叮咚当山脚下的和平小学半敞的木制窗棱里飘出这样的句子的时候，繁盛的春天已经炸开在乡间的每块旱地或者水田里了。
　　田沟里的水欢畅了起来，田埂上的知名或不知名的草将身杆子都努力地挺直了，极力向远方眺望着。麦苗醒了，油菜花也不再羞涩，日渐水灵的身子欢快地舞在春风里。
　　油菜花的开放似乎是一夜间的事。一觉醒来，整个田间就黄灿灿的一片了，浓郁的菜花香会引来许多嗡嗡的小蜜蜂。
　　周末的时候，我和邻居小伙伴们最大的乐趣，便是拿个小瓶子，拿根小棍子，找间年代久远的土基屋掏蜜蜂。那些旧旧的土基墙因为风吹雨打日晒的，有了许多小小的孔洞，那些小孔洞就成了不爱归巢的蜜蜂的家，给无聊的我们增添许多欢乐。我们用小小的瓶口对着孔洞，拿细细的树枝轻轻地往孔里捣鼓几下，便有受了惊的小蜜蜂慌不择路地一头钻进小小的玻璃瓶里。阳光透过瓶身，金色的小蜜蜂扑腾扑腾，嗡嗡、嗡嗡。春天在瓶子里，春天在金黄的菜地里，蜜蜂的家呢？瓶子打开时，小蜜蜂便有了家吧？
　　而我们，早已靠在暖暖的稻草窝里，开始思考人生：我们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远方是什么样子的呢？
　　暖暖的阳光后面是太阳柔柔的笑脸。太阳暖了大地，毛茸茸的小鸡也随着春天一起破壳而出了，开始时是在每家每户的屋子里，叽叽叽、叽叽叽地叫着，声音嫩得像它们身上的小茸毛一样，叫人忍不住地就想捧一只到手心来，轻轻地抚一抚，摸一摸。
　　等到小鸡大一点能跑时，就要放养在外面自由生长了。因为怕小鸡走在一起会认错，母亲会买染料给小鸡做记号，邻居的婶娘们也会给自己家的小鸡染色。你家给小鸡染了红色，我家就染绿色的吧。真正买撞色了也没有关系，大人们隔着低矮的小院墙站着商量：你家染小鸡左边的翅膀吧？我家染小鸡右边的翅膀。要不，我染在小鸡尾巴上也行。
　　于是，故乡的春天，连走在小路上的小鸡也五颜六色的，像花一样好看起来，一群一群的在房前屋拐闲闲地溜达着，觅着冒尖的草芽，觅着刚醒的小虫儿，叽叽喳喳地快乐着。
　　故乡的春天，自然少不了桃花的身影。我一直深信着，所有的果树里，桃树最是大方。儿时春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发现一棵细细弱弱的小桃树苗，然后会寻着根，连着未脱离的小桃核一起铲了带回家，养在菜地的角落或门前小院里。小小的桃树，第一年散了枝，第二年开了花，第三年便有小毛桃儿用来解馋了。
　　又是一年春到时，当我看着发小发来的照片时，当我在南方的教室里带着孩子们念春天来了时，我知道，在我那千里之外的故乡，春天早已如约而至油菜花金黄，桃花应时开放，毛茸茸的小鸡正成群结队叽叽喳喳地叫着，欢快地跑在乡间的小路上
　　如此美好，如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