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9月1日,长沙大公报创刊,祝贺者众。祝词登于第一张第二版,打头一条写的是: 洞庭始波,大块噫风。或假之鸣,而以文雄。 遒铎载路,鼓钟于宫。发为大声,震彼群聋。 采采兰宧,服其我衷。敬勋光采,持之无穷。 送上此词的,姓汤名芗铭,此时不过30岁,却已官居湖南都督兼民政长、督理湖南军务的高位。 (汤芗铭) 可以讲,湖南一省之事,都在他掌控之中。 是故,长沙大公报将他的祝词摆在第一位,也是可以理解的。 汤芗铭曾在海外留学数年,回国之后,先受清廷重用,辛亥革命爆发,又很识时务地一起反清,立下功勋。南京临时政府成立,被委为汤芗铭海军次长兼北伐海军总司令。 虽然他留学时曾以举报过革命党,为人所不耻,但孙逸仙却说我党不念旧恶,有功之人,可以叙用。于是一锤定音,物议方息。 后来,他又攀上了老袁,亦步亦趋,终至成为封疆大吏,主政湖南。 其时,他对闹事的革命党与反袁反汤的湘省人民,毫无怜惜之心,一把四十米长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数不清的人头落地,给自己挣得一个汤屠夫的恶名。 然则,在那个大争之世,百姓也是莫衷一是。对他的统治,自然是既有反对的,也有支持的。从他的贺词被置于榜首,就可以看得出来。长沙大公报初创,虽称独立,但又岂无能强人的支持? 贺词之中,还有一条为汤化龙所赠,此人乃清末立宪派的代表,改良者的先驱。然武昌一声枪响,他也并不恋旧,对那个皇族内阁把持下的宫廷,弃如敝屣,历任新政府高官。 而他,正是汤芗铭的亲哥哥。 较而言之,他的贺词更有文采,也更通俗: 衡山苍苍,湘水汤汤。毓为英俊,发为文章。 为民之盾,为国之光。华如藻火,严若秋阳。 惟彼国瑞,是褒是扬。惟彼民蠹,是斧是戕。 至刚至正,至大至刚。鬼神为泣,天地为荒。 以维群治,以奠邦常。何以祝之,民保无疆。 真不愧是曾经过五关斩六将,考中过进士之人。且立宪派办报办杂志,在笔墨功夫上,毫无疑问润畅无比。 (汤化龙) 他弟弟武夫出身,对于办报的理念、方法等等,自然不可与哥哥同日而语。 然则,他大概还料不到,不过三年之间,他就从高峰跌入低谷,于1918年出国考察。 他更不会想到,与革命党的种种龃龉,会变成暴怒的子弹,射进他的体内。 1918年9月1日,他在加拿大维多利亚市被国民党人王昌刺杀,身中两枪,当场死亡。王昌亦在追捕中,吞枪自尽。 虽然国民党给他加上袁之走狗,段之帮凶的恶名,但在梁启超眼里,又是另外的评价。他送上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锁点朝班的挽联,满是两人为友共事的回忆。 跟哥哥的命运完全不同,汤芗铭虽然后来被湖南人所驱逐,之后的仕途也不怎么顺利,北平沦陷后还做过维持会长,但他最后寿终正寝于北京,得年90岁,正好是他哥哥的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