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道 白居易 咸安公主号可敦,远为可汗频奏论。 元和二年下新劫,内出金帛酬马值。 诏江淮马价孳,从此不令碟短织。 合罗将军呼万岁,捧投金银与缣采。 这首诗咏赞的咸安公主是唐德宗李适的第八个女儿。咸安天生丽质,聪慧有加。她自小就在宫中学习琴棋书画,还习武练箭。她还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和亲公主。说起和亲的女儿,大家很容易想到王昭君和**公主,但前者是一个宫女,后者是唐宗室的女儿,两人都不是真正的公主。唐朝真正的公主和亲,咸安公主之前有唐肃宗的二女儿宁国公主,咸安之后还有唐宪宗的第十个女儿太和公主。 因为回纥帮助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乱有功,唐德宗贞元三年(787年)九月十三日,回纥武义成功可汗派将军合阙献上礼物,请求和亲。因为回纥以前得罪过德宗,所以德宗一开始并不想答应,经过宰相李泌的劝说,德宗决定让咸安去和亲。德宗安排使者合阙在麟德殿拜见了咸安公主,并派太监把咸安的画像赐给武义可汗。 贞元四年(788年)十月十四日,回纥派宰相、公主率大批人马来纳聘迎亲,德宗于延喜门接见使者。可汗给德宗的信的语气十分恭敬,他写道:"以前我们是兄弟,现在成了女婿,就是半子。陛下如果担心西戎,子请以兵除之。"信中同时请求改族名为"回鹘",德宗完全同意了他的请求。二十六日,德宗下令按亲王的标准配置咸安公主府,册命可汗为汨咄禄长寿天亲毗伽可汗,公主为智惠端正长寿孝顺可敦。十一月,德宗任命李湛然为婚礼使,关播、赵憬持节护送咸安归蕃。德宗亲自做诗相送。 贞元四年(788),咸安公主出嫁回纥,为长寿天亲可汗可敦("可敦"即为王后)。然而,不幸却接踵而至。一年后,即贞元五年(789)十二月,长寿天亲可汗病逝,其子忠贞可汗继立。按照回纥奇异的"收继婚"制度,即"父兄伯叔死,子弟及侄等妻其后母"(《通典》)的北方少数民族风俗,咸安公主又和忠贞可汗结为夫妻。三个月后,即贞元六年(790)三月,忠贞可汗被毒死,其子奉诚可汗继立。按照风俗,奉诚可汗又娶咸安公主为妻。五年后,即贞元十一年(795),奉诚可汗去世,他没有儿子,宰相骨咄禄被大唐册立为怀信可汗,咸安公主再一次换了丈夫。 唐咸安公主在回纥生活了21年,死于元和三年(808年)二月二十六日。回鹘派人到长安告知咸安去世的消息,当时在位的皇帝宪宗废朝三日,追封其为燕国大长公主,谥襄穆。 咸安公主是唐朝和亲中的真公主中,唯一一个没有回到故乡的。 太和公主——命途多舛 塞黑云黄欲渡河,风沙眯眼雪相和。 琵琶泪湿行声小,断得人肠不在多。 ——王建《太和公主和蕃》 晚唐诗人王建的这首诗基调凄怆,和太和公主的命运是契合的。太和公主是唐宪宗的第十个女儿,她性格开朗,爱憎分明,乐善好施,富有极大的同情心,但因为政治上的变革,她的一生在动荡中度过。太和公主是唐代晚期的公主,为了唐朝的平安而出嫁番邦,是第四位,也是唐代最后一位和亲回鹘的正牌公主。 公元821年,回鹘保义可汗请婚,唐穆宗原定妹妹永安公主和亲,但还没有才出发,保义可汗就死了,永安公主留在唐土,出家做了道士。 回鹘继位的是崇德可汗,他仍向唐朝请婚。他派都督、都渠、叶护、公主等两千多人的庞大队伍来唐朝迎婚,并送来了一万匹马和一千匹骆驼作为聘礼。唐穆宗将妹妹太和公主册封为仁孝端丽明智上寿可敦,出嫁回鹘崇德可汗。 太和公主出嫁的礼仪空前隆重。临行当天,唐穆宗亲自将妹妹送到通化门,而此前文武百官早已得令,恭立在章敬寺前送别公主。长安城的百姓也几乎倾城出动,观看公主出嫁的仪式。 唐回两家和亲,吐蕃不愿意了,发兵侵扰青塞堡,企图阻止两国和亲,被盐州刺史李文悦击退。这以后,为了安全的将太和公主迎回回鹘,回鹘派一万骑兵出北庭,一万骑兵出安西,以便抗拒吐蕃的侵扰。而唐朝方面,也下诏发兵三千赶到蔚州护送公主。 途中,回鹘又派760人领驼马及车,至黄芦泉迎候公主;丰州刺史李祐则在卿泉迎接太和公主以及护送她的三千兵士。 路上还有一段插曲。当和亲队伍走到距离回鹘牙帐还有百里的地方时,可汗派出使者谒见护送公主出嫁的左金吾卫大将军胡证,提出想私下在小路与公主先见面。胡证不同意。回鹘使者争辩说,以前咸安公主出嫁时有过先例。胡证答:"唐朝天子令我送公主见可汗,见到可汗之前,公主不能先露面。"回鹘使者只好作罢。 待公主正式到达回鹘牙帐,崇德可汗以隆重的礼仪迎接公主。 数日后唐朝使者胡证等人要返回大唐,公主在自己帐中大开宴席,为他饯行。太和公主不忍故乡的使者离去,失声痛苦、流连眷慕,情景很是悲伤(《旧唐书》列传:"证等将归,可敦宴之帐中,留连号啼者竟日")。 太和公主在回鹘生活时期,回鹘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交加,可汗被杀被驱逐很是频繁。 824年,崇德可汗病死,弟弟昭礼可汗即位。 832年,昭礼可汗被部下所杀,昭礼可汗的侄子彰信可汗即位。 839年,宰相掘罗勿荐公引沙陀突厥进攻彰信可汗,彰信可汗兵败自杀,宰相掘罗勿荐公拥立了一位可汗。 840年,回鹘将军名末录贺引黠嘎斯10万兵马进攻回鹘,杀死掘罗勿荐公,将牙帐(皇宫)烧了个精光。昭礼可汗的弟弟乌介率残余的十三部落南迁到唐朝边境错子山(今蒙古国南部),并于841年自立为乌介可汗。 混战中,太和公主被黠戛斯的军队俘虏。黠戛斯自认是西汉名将李陵之后,与李氏唐室本为一家,遂派达干等10人送太和公主归唐。途中,乌介可汗发兵袭杀达干,抢回了太和公主,并以太和公主的名义请表唐朝以求册封。唐武宗对此很关注,采纳了宰相李德裕的建议,特派使者前往乌介驻地慰问赈济,"许借米三万石",并正式封其为可汗。 然乌介可汗并不满足,不断向唐提出借粮借兵等条件,希望唐朝廷助其复国。此时的唐朝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盛唐,所以没有满足他的种种要求。乌介于是劫持太和公主南下,侵犯大唐的边境,先后攻打掠夺了大同、马县、天德、振武等地方,企图奉公主南迁到唐朝边境重振河山。 唐王朝看到乌介这样,决定出兵予以痛击。会昌三年(843年)正月,唐武宗和宰相李德裕派天德军使石雄出战回鹘。石雄出奇计,亲率数名精兵趁着黑夜奇袭乌介可汗的驻地,随后石雄的大军与麟州(今陕西神木)刺史朱邪赤心配合,在杀胡山(黑山)大败回鹘,并抢回太和公主,一吐咽了将近百年的恶气。乌介可汗不曾料到和亲了这么多年的岳父家,竟会从背后给自己来这么一刀,仓惶中率三千人逃走,后为部下所杀,回鹘汗国亡国,众部族离散。唐回两国的百年恩怨,终于了断。 唐武宗会昌三年(843年),太和公主被唐军护送回太原。武宗对公主很是关心,派使者去太原慰问,并将黠戛斯所献的白貂皮、玉指环等宝物赐给公主。但同时,唐朝廷对回鹘的敌对态度也极为恼怒,使臣送去一封措辞严厉的诏书,叱责公主没有有效的调停双方的争端。 接到诏书的太和公主惶恐之极,决定回长安请罪。二月二十五日,太和公主到达长安。唐武宗以盛大的礼仪迎接公主的归来,下令左右神策军出动400人与太常仪仗一起出城迎接。在京的文武百官自宰相以下,全部在章京寺门前列班出迎。 太和公主怀悲喜交加的心情,先进宫拜见了太皇太后郭氏,接着参拜了父亲唐宪宗和哥哥唐穆宗的神位,然后来到永顺门,换下盛装、除去簪环、痛哭流涕,自言辜负了朝廷的重托,没有尽到责任,没有完成和亲的任务,请朝廷降罪。武宗派人安慰她,并晋封她为定安大长公主。 这里又有一段不和谐的插曲。公主的异母姐妹们,过惯了舒心安逸的生活,她们鄙视太和公主没有好好完成和亲任务,觉得她不配享有朝廷如此隆重的礼仪,当武宗命令众公主迎接太和公主时,唐宣宗的女儿阳安长公主、唐宪宗的女儿宣城公主、义宁公主、真源公主、真宁公主、临真公主等七位公主居然拒不从命,不肯出迎,事后也故意不去看望她。武宗大怒,下令罚夺阳安长公主封绢300匹、宣城等公主封绢各100匹以赎罪,并将此事记载于史,诏示后世。 历经坎坷的太和公主终于回到了阔别22年的故国,本来可以安心过几年平静安逸的日子。然而,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战乱中饱受惊吓、归国后姐妹们的不公正态度,极大的损害了她的身心,在返回长安不久,太和公主便因病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