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年反腐背后，互联网公司有多焦虑？

　　2023年伊始，元气森林刀刃向内，率先掀起内部反腐风暴。与此同时，腾讯、美团等企业也相继通报去年内部反腐情况，一时间，互联网公司反腐动作备受外界关注。
　　放在更大的时间刻度上来看，互联网企业在过去几年遭受＂寒冬＂，伴随着增速放缓、利润下滑诸多外部因素影响，企业在短期内难以形成新的增长点，因此内向降本增效成为最具操作性的做法。有观点认为，滴滴于1月16日恢复新用户注册是一个积极信号，表明复苏正在进行，互联网行业的寒冬将很快过去。但毋庸置疑，依靠流量野蛮生长的时代早已过去，在找到新的增长引擎前，去肥增瘦、养精蓄锐活下来仍然是绝大多数企业最好的选择。
　　图片来源：元气森林官网
　　巨头企业接连重锤内部腐败
　　1月19日晚，元气森林发布内部全员公告称，公司原销售＂一把手＂叶礼诚因涉嫌重大贪腐等经济犯罪，已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元气森林决定对其作出开除处理，并将全力配合警方后续工作。
　　现有公开资料表明，叶礼诚在加入元气森林前曾担任中粮公司西南区销售总监，入职元气森林后继续负责元气森林旗下产品在西南区域的销售，其间迅速打开西南市场，其本人也于2021年年底开始负责公司整个销售团队。
　　针对元气森林贪腐事件，某元气森林经销商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称，＂贪腐也分情况，要么是市场确实做得很好，市场费用投入大，所以管理层才有空间贪腐；另一种则是，本身市场做得并不好，管理者用市场费用东拼西凑来做高销售业绩，并不是将钱贪入自己口袋。元气森林这名高管可能是两者兼而有之。＂
　　此外，西北地区一位零售批发商告诉新黄河记者，在依靠传统经销渠道的行业，销售团队往往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人情世故＂本身就是工作的一部分，这个过程中难以平衡。他还称，＂饮料行业更加明显，销售大概九成依靠的都是传统渠道，比如商超、烟酒店、饭店等等。一方面传统渠道运营成本高，电费、物料费以及促销活动的费用等等杂七杂八的，本身灰色空间很大；另一方面，点位太多逐一监控也有困难。＂
　　不止元气森林，今年1月13日，美团反腐公告显示，该公司2022年共查处刑事案件41起，移送司法机关107人，其中涉及内部员工47人，生态合作商等外部人员60人，因廉洁合作问题清退且永不合作的合作商41家。三天后，腾讯随即发布2022年反舞弊通报，称去年公司因腐败问题辞退100余名员工、移送公安机关10余人，同时对涉及的23家公司采取拉入黑名单、永不合作的举措。记者梳理发现，京东、滴滴等企业都曾发布内部反腐败公告。
　　事实上，近年来员工贪腐行为已经引发互联网企业高层震动。根据媒体报道，腾讯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化腾此前在全体内部会上就表示：内部贪腐问题＂真的是触目惊心＂，很多业务做不起来，并不是因为管理者问题，也不是业务方向问题，而是贪腐漏洞太大，业务被掏空了。另有消息称，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CEO李彦宏在内部直播中表示马化腾说的问题，百度也都有。不过目前未见百度公开近两年内部反腐情况。
　　贪腐问题为何愈演愈烈？
　　南都商业数据新闻部发布的《2021互联网反腐反舞弊调查报告》显示，2015年至2022年，涉案企业呈现增加的趋势。根据报告，除了元气森林事件涉及的销售外，商务拓展、采购和运营也是高频＂暴雷＂的岗位。最常见的腐败行为则有受贿、职务侵占、偷逃税、刷单套利、骗取平台补贴等。换言之，互联网企业贪腐并非是中高层的特权，一线员工同样有机会腐败。
　　前互联网大厂员工曾在网络上透露，互联网公司多是做平台，因此代表的不是一家公司，而是一个生态，生态中的小公司都指着平台吃饭。＂所以哪怕一个总监甚至一个经理，有时候甚至哪怕是一个普通员工，他几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公司是否合作，甚至能决定这个公司的生死。所以这些公司的老板即便身价上亿，那也得求着巴结着大厂的小干部、小员工，生怕一不小心合作就没了。＂
　　为何这两年大厂才开始重拳整治内部贪腐？＂其实很好理解，在业务爆发式增长期，同时也为公司创造了利益，这时候公司往往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业务增长乏力，所有大厂开始降本增效，内部腐败无疑是最容易动刀的地方。＂一位不愿具名的大厂中层员工向新黄河记者表示。
　　企业反腐一般涉及到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对此法律上也有明确规定。根据刑法第一百六十三条规定，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数额较大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同时，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第十条规定，〔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案（刑法第一百六十三条）〕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或为他人谋取利益，数额在三万元以上的，应予立案追诉。
　　其实，针对内部贪腐的情况，互联网公司也动作频出。例如元气森林在去年年初效仿其他企业成立了稽查部；腾讯去年将数字化能力引入到反舞弊当中，利用大数据分析监控所有报销及汇集的外部供应商数据。效果究竟如何仍有待观察。
　　互联网企业降本增效进行时
　　值得一提的是，互联网企业重锤内部贪腐行为的背景，正是企业经历高速增长之后，业绩承压下无奈进行的降本增效改革举措之一。简言之，高速增长掩盖了诸多问题，当增速平缓甚至下滑期，从内部改革进行降本增效势在必行。
　　同样以开年即反腐的元气森林为例，2021年，元气森林员工的数量从2000余人增至8000余人，媒体援引内部人士说法称新增员工多为销售人员。快速扩张之下，也不可避免地出现组织端的弊病。营收方面，整个2021年的营收是2020年的2.6倍，但到了2022年上半年，增速明显放缓，全国线下零售市场的销售额仅同比增长了25%。
　　元气森林创始人唐彬森表示：公司将＂保生存，谋发展＂定为2023年工作的主题，组织架构调整仍将继续，＂以组织进化和科学管理实现降本增效的效果，穿越寒冬。＂
　　此外，互联网企业中值得关注的是腾讯。就在腾讯发布反腐败公告当天，腾讯深圳办公区的租赁方公告称，受经济下行压力加剧，消费增长放缓等因素影响，腾讯拟提前退租已租了11年写字楼的部分场地。目前看来，这一做法并非毫无征兆，在这之前的一个月，腾讯召开了内部员工大会，马化腾态度鲜明地表示，过去一年腾讯的核心主题是降本增效，未来仍将坚持和强化。媒体报道中，他一改以往温和的风格，言辞犀利地表示，＂留给某些业务的时间不多了＂。
　　再回顾整个2022年，可以明显感受到腾讯在收缩战线，把非核心业务和不赚钱的业务直接关停。经梳理统计发现，去年腾讯至少关停40余个项目，其中包括看点快报、QQ影音、搜狗地图等16个知名产品，也包括20多款被裁撤的游戏。
　　图片来源于网络
　　外界对互联网企业降本增效的直观感受则是裁员，一份网传的＂2022裁员企业名单＂详细罗列了去年1至12月曾有裁员传言的企业，虽然名单内容未经证实，但还是引发普遍关注，有人戏称，＂现在还有不裁员的互联网公司吗？＂2022年最后曝出裁员风波的是小米公司，有内部人士向新黄河记者证实了这一消息，＂据我所知，裁员人数在几千人，各地分公司也有所涉及，而且据说年后还会裁一拨。＂
　　在业内人士看来，互联网行业经过前几年高速发展，如今正处于＂挤泡沫＂的阶段，发展逐渐回归理性，但目前裁员、人员优化、缩减业务成本与费用支出等降本增效的手段，只能让企业先活下来，如何回归正轨是摆在企业面前的一道难题。深度科技研究院院长张孝荣则认为，大厂回到正轨的关键一方面在于宏观经济的恢复带动行业增长，另一方面更有赖于自身技术产品的颠覆式创新。因此，短期而言互联网企业承受的压力或许并不会减轻多少。
　　新黄河记者：张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