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盘点海外科技反垄断浪潮消退？七组关键词回顾2022

　　回望2022年，反垄断执法如何穿透传统框架，以应对科技带来的全新挑战，仍是海内外竞争执法者共同的关注焦点。
　　与往年不同的是，在新冠全球大流行的背景下，海外科技反垄断事业不复2021年的高潮迭起。无论是案件影响力、还是罚款落实度，均呈现一定的下降。与此同时，多项立法的通过、持续发起的诉讼，又显示着监管部门的决心。
　　如何突破经济衰退带来的影响？如何平衡发展与合规的关系？南都·反垄断课题组以七个关键词回顾2022年海外科技反垄断的重要动态，以呈现全球科技反垄断走向纵深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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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法
　　2022年11月1日，欧盟《数字市场法案》正式生效。这部早在2020年提出的数字监管法案，瞄准互联网领域的＂看门人＂企业，即达到一定门槛的大型在线平台，规定了一系列义务，包括不得自我优待、三年一次定期审查等。
　　这部酝酿了两年有余的法案获得通过，并不让人意外——面对席卷而来的科技浪潮，欧盟执法者们需要更趁手的＂工具＂。正如欧盟委员会提出的，自2000年通过电子商务指令以来，欧盟的数字服务法律框架几乎没有改变。与此同时，数字技术、商业模式和服务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变化。《数字市场法案》和《数字服务法案》构成的＂数字服务包＂，旨在回应欧盟对数字经济监管的需求。
　　在另一个反垄断执法重点区域，美国早在2021年就获得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审议通过的六部反垄断法案草案，在2022年仍未有正式生效的法案。这六部草案基于监管部门提交的一份长达449页的数字市场竞争调查报告，涵盖反垄断司法、平台兼容性、扼杀式并购、自我优待、市场恢复等多个问题。如需正式生效，草案接下来还需经众议院、参议院审议，最后由美国总统确认。
　　韩国2021年通过的《电信业务法》修正案，则在2022年迎来＂开花结果＂。据悉，这是世界上首部对平台应用商店支付结算方式进行监管的法律。2022年6月，苹果宣布推出新功能以适应新法，允许韩国开发者使用第三方支付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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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动
　　在游戏开发商Epic Games和苹果公司的诉讼中，后者的应用商店支付政策被称为＂大门紧闭的花园＂，即只能使用苹果支付完成应用内交易，苹果还会从每一笔交易中抽佣30%。
　　在2022年，这项规定有所松动。尽管前述案件因苹果的上诉还未有定局，一审结束后不久，苹果就在应用审核指南中新增＂允许开发者介绍应用外购买方式＂的条款。随后，多国提起的反垄断案件，也以苹果的默认妥协告终。
　　如要为此贴上解释，有可能的答案是——与之相关的反垄断调查太频繁、罚款太多了。除了发生在美国本土的诉讼，2022年这份执法名单上还有荷兰、日本、印度、欧盟和德国。俄罗斯联邦反垄断局最新发布的公告中，苹果因此被罚近12亿卢布（约1.17亿元人民币）。2022年年初，荷兰监管机构提出每周500万欧元、＂罚到合规为止＂的执法形式也让业界闻风丧胆。
　　仅针对这个问题，暂且与苹果站在同一阵线的谷歌，处境也不容乐观。2023年1月，印度法院驳回谷歌对93.6亿卢比（约7.81亿元人民币）反垄断罚款的上诉，理由是谷歌滥用在安卓应用商店市场的主导地位，推广自家支付系统。去年7月，俄罗斯也曾对谷歌发出警告，如未在限期内改正应用商店的不合理条款，将要缴纳20亿卢布（约1.95亿元人民币）的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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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解
　　在经济不景气的大前提下，＂和解＂成为2022年的监管关键词，似乎顺理成章。不少企业以自我整改的方式，向监管部门作出承诺或提交方案，以避免大笔罚款的降临。
　　2022年12月，欧盟委员会宣布接受亚马逊提交的救济方案，双方就亚马逊的自我优待行为达成和解。在救济方案中，亚马逊承诺修改非公开数据的使用规则，在搜索结果中给予卖家公平待遇，允许卖家自由选择物流服务商。
　　Meta同样在去年向法国做出承诺并被批准，表示将在未来五年内，以透明、客观、可预测的原则处理广告数据。此前，广告公司只有在Meta广告平台的支出达到一定额度，才可以获取数据访问权限。
　　还有的＂和解＂并非出于监管部门的本意。2022年10月，法国一家上诉法院将苹果的反垄断罚款从原本的11亿欧元削减为3.72亿欧元，称最初的罚款额度＂不合适＂。这项诉讼源自法国竞争机构在2020年指责苹果公司操纵苹果产品的零售市场。同一时期，意大利一家法院也撤销了对苹果和亚马逊开出的1.73亿欧元罚单，称监管机构没有给两家公司足够时间准备辩护。
　　无论是因为科技巨头的游说，还是反垄断诉讼本就困难重重，2022年越来越多的法院站在企业一方，驳回或削减罚款。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更是在这上面屡碰钉子，继2021年针对Meta实行扼杀式并购的提诉被要求补充证据后，2022年针对Meta布局虚拟现实的一起诉讼再次被要求修改诉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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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转
　　2022年9月，欧盟反垄断机构证实，不会对高通案提出上诉。这起诉讼时长达四年、罚款近10亿欧元的案件，终于尘埃落定。
　　这起诉讼源自欧盟委员会2018年1月发布的一项处罚决定。高通公司在2011至2016年间持续向苹果公司支付巨额费用，要求苹果在手机和平板上仅使用其芯片，被认定滥用在全球LTE芯片市场的支配地位。利用激励性付款促进苹果从高通独家采购芯片的行为被认为具有排他性，降低了苹果转向高通竞争者如英特尔的可能性。
　　欧盟委员会基于此对高通处以9.97亿欧元的罚款，高通则就处罚决定提起上诉。经欧盟普通法院审理，欧盟委员会的主张被认为论据不充分。因为在违法行为持续期间，苹果没有技术上的可替代方案以满足需求。欧盟委员会做出处罚决定时没有考虑到全部实际情况进行分析，也没有补充相关论据支持其观点。
　　至此，高通在欧洲获得完全胜利。惩罚措施被完全驳回的案件实属罕见，但这并非高通第一次反败为胜。此前美国第九巡回上诉法庭也曾推翻了地方法院的判决，认为高通的做法不违反反垄断法，高通公司无义务将专利许可提供给竞争对手。败诉半年多后，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称＂鉴于在此问题上面临重大阻力＂，决定放弃与高通的反垄断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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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滞
　　随着执法者对企业跨行业影响力的愈发重视，2022年不少投资并购交易都陷入漫长的审查流程，举步维艰。其中，微软收购动视暴雪、Meta出售Giphy两案尤为值得关注。
　　2022年1月，微软首次透露对动视暴雪的收购计划，打算以687亿美元的现金完成收购。如交易顺利，微软将成为仅次于腾讯和索尼的全球第三大游戏公司。正如微软在收购声明中强调的，此次收购将使微软旗下的Xbox Game Pass成为业内最引人注目且游戏内容最多样化的平台。
　　对于手握《魔兽争霸》《守望先锋》《使命召唤》等多个著名游戏IP的动视暴雪，最让人担心的莫过于微软强制这些游戏从其他公司开发的游戏平台下架。尽管微软已通过官网公告、媒体简报会等再三声明，并不希望从别的平台拿走游戏，未来的确会有部分新开发的独占游戏，但这些游戏不会是已经存在的游戏。这起无论从金额还是影响力都堪称＂行业之最＂的交易，自披露以来还是受到美国、英国、欧盟、澳大利亚、巴西等多个国家地区监管部门的反垄断审查，至今仍未有最终答案。
　　根据外媒报道，若此次收购因垄断因素被终止，且动视暴雪没有任何实质性违约，微软需支付最高达30亿美元的终止费。
　　2022年10月，英国竞争与市场管理局公布一起反垄断调查的最新决定——要求Meta出售动图搜索引擎Giphy。基于Giphy每个月搜索量可达数十亿次的市场影响力，上述部门认定Meta有可能以拒绝其他社交媒体平台访问或有条件访问Giphy的方式，不断增强自身在社交媒体领域的影响力。例如，它可能要求TikTok、Twitter和Snapchat等Giphy的客户提供更多用户数据。
　　因此，尽管这起交易早在2020年就已完成，英国竞争上诉法院仍坚持最初的判决，要求Meta卖掉Giphy。最终，Meta同意放弃交易，Giphy将另寻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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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障
　　当现代人习惯了互联网的无孔不入，突如其来的断网才能让人警醒，这些平台到底多大程度控制了我们的生活。2022年发生的这两起平台服务瘫痪事件，不约而同地引起了人们对相关领域的垄断质疑。
　　2022年10月15日凌晨，位于韩国首尔的一栋大楼着火，火灾不久后被扑灭，未造成人员伤亡。与此同时，被称为＂国民聊天软件＂的韩国通讯软件＂Kakao Talk＂陷入大规模服务瘫痪，皆因起火的大楼是其运营商的数据中心，火灾导致数万台服务器受损。当日该软件的即时聊天、网络支付、线上叫车等功能几乎全线瘫痪。
　　对于这次失火，韩国舆论质疑Kakao公司垄断了韩国即时通讯市场，政府有必要干预。韩国总统尹锡悦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虽然Kakao公司是民营企业，但如果其运营的平台达到了国家基础设施的影响力，政府为了国民利益应当从制度层面采取必要的应对措施。他透露，韩国公平交易委员会正在研讨相关问题。
　　无独有偶，在全球拥有20亿活跃用户的通信软件WhatsApp于2022年10月25日出现两个小时左右的故障，多地用户报告了无法发出和接受信息的问题。WhatsApp一位发言人表示，＂人们今天在发送消息时遇到了麻烦，现在问题已经解决，我们为带来的不便道歉。＂但并未解释故障产生的原因。
　　这一事故在多地引发争议，考虑其用户规模和市场影响力，无法访问的每一秒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同时，此次并非社交霸主Meta旗下产品第一次发生问题。2021年10月，Facebook曾多次出现服务中断超五个小时。《纽约时报》称其为Meta的不幸时刻，特别是该公司着力于宣传旗下产品的安全可靠性。
　　事件曝光后，Meta股价应声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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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斯克
　　只要是涉及科技公司的年度盘点，埃隆·马斯克总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名字。自从在2022年10月26日端着水槽、满面笑容、一路小跑进推特总部之后，马斯克便开始了他大刀阔斧的改革——
　　开除推特原CEO和CFO、裁掉近半员工省钱、带着特斯拉的＂心腹＂工程师审查推特代码、给白宫发布的推文标注＂信息不实＂、停止所有媒体的问询……从人事管理到技术细节、再到内容审核、广告投放，可谓是事无巨细地宣示：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推翻的，新的推特有且只有马斯克说了算。
　　在此之前，马斯克收购推特的循环反复，已为看客呈现了一出精彩纷呈的大戏。他先是披露自己持有推特公司9.17%的股份，迅速被推特董事会邀请入会。但马斯克拒绝了这一邀请，同时向推特董事会发出全资收购要约，私有化总成本约440亿美元。
　　很快，双方敲定交易。交易完成后，这家拥有2.17亿用户的社交媒体公司将从纽交所退市，完全为马斯克所有。就在公众以为收购已尘埃落定时，马斯克突然在推特上发难，要求核实虚假账号的数据，否则将暂停交易。双方一度闹上法庭，推特否认了数据造假的指控，认为马斯克想要终止交易的真正原因是筹款出现问题。
　　历经超半年的口水战、诉讼、举报和谈判，马斯克最终如愿入主推特，专心打造他心目中的＂数字公共广场＂，让用户能够以健康的方式就广泛的信仰进行辩论。
　　结果还不到两个月，马斯克选择从头再来——在推特上发起投票＂我是否应该卸任推特CEO＂，并最终被参与该项投票的1000多万用户中的57.5%赞成他卸任。
　　采写：南都记者黄慧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