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成洋郭河的冬天

　　北国的冬天倘若下点雪，该是多么应景的幸事。然而这两年，大雪节气不见雪，冬雪反成了奢侈品；尽管如此，家乡的郭河，也要去的，因为郭河的冬天无论是否有雪，皆有她独特的魅力和味道。
　　好长一段时间没去郭河了，上次去，还是秋日去看芦苇荡。因为冬日里在农村住，早上很冷，不同市里面暖气昼夜不停开放，所以平日里都起得很晚，便是醒了也不想起，恋着被窝，翻看着手机。这次早早起来，想目睹郭河的原始美。
　　这日冬晨，无风、干冷。河沿北岸的麦田里，浓绿的麦苗笼罩了一层白白的霜，像下了一场小雪，些许麦苗不堪霜欺，招架不住，倒下了。
　　我沿着北岸的杨树林下去，想走老路去河，然老路被切断了，挡在面前的是一条流经河岔子的水沟。或许是前段时间疫情封控，为了隔开城头和陶庄的交往所致。我向水沟望去，忽见一盘口粗杨树倒伏，正好架在水沟之上。天然的独木桥给我带来意外惊喜，然而，想走独木桥，须从大沙堆下去，那沙堆近两米高，坡陡，打此下去，明显有些小风险，弄不巧，人会掉水里。
　　我还真不相信这个邪，哪有过不去的坎？大步向前。不想还是失了脚，跌落下去，灌了两鞋子沙，身上粘满了粘掌子，但最终还是到达对岸，心里充满自豪感。
　　一条河里有水才有灵性。冬天的郭河已断流，然家乡的这一段，因设了拦河坝，使得这里四季河水丰盈。接连不断的低温，河面上早已结了冰，在火红朝阳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斓、朦朦胧胧的晕圈。不远处，有两个人在河面上溜冰，不过都是成年人；儿时的记忆里，在河里、坑里滑冰，更是孩子们的专属权，是童年的享受，是冬季里最渴望的玩耍情趣。
　　尽管结了厚厚的冰，痴迷的垂钓者们依旧有他们的绝招：破冰垂钓。用从家里自带的锤子，在河中央的深水处，敲击出直径约半米的圆孔来，晶莹剔透的碎冰屑崩得满脸都是，更是寒意逼人。用来打窝的鱼饵料颜色通红，香气四溢。饥饿了一冬天的鱼儿，哪能禁得住这丰盛美食的诱惑，甘愿做一条被垂钓的鱼，只要能饱餐一顿。
　　果然，十分钟后，一个个草鱼陆续上钩，河里草鱼没有多大的，二两、三两的多，半斤的少有，偶尔也能甩出二斤多的鲤鱼来，小龙虾和对虾也不甘寂寞，也来凑热闹，憨憨也做了垂钓者的囊中之物。
　　最让我牵念的还是水鸡、水鸭们，一年四季只要河面不结冰总能看到小天使们水中悠闲游荡的样子，恰如运动健儿花样游泳表演，扎懵腿朝上，而且水性特好，比小时候在教科书里读到的抗日少年——小英雄雨来扎懵还远。
　　现在河面封冻了，不见了它们的身影，我便沿着河畔寻找，最后在风干的芦苇荡前，远远地看见了小精灵们晒太阳，有的在冰面上步履蹒跚地踱来踱去，看起来，它们太渴望春天早日来临，解除冰冻，万物复苏，再现它们的灵气。
　　我漫步在幽静曲折的河畔小道上，迎面吹来的冽风寒气刺骨，小路两旁的垂柳在风中摇曳着光滑、细长的枝条儿，透漏出一种骨感美，别有一番风味；静默了一冬的柳儿，并未沉睡，而是蓄积待发，嫩条儿已泛青转红，静候春的使者到来……
　　站在河畔上向河里望去，最显眼的当属芦花了，我的家乡段郭河的芦花有三种：芦荻、芦苇和芦竹，最负盛名、最多最美的芦苇就是《诗经》里的＂蒹葭＂。此时的芦苇经过寒冬的肆虐，早已风干，棕褐色的芦花变得愈发的白亮、轻盈，风一吹毛茸茸的花絮满天飞舞，似飘起鹅毛大雪，顿觉天地间如梦如幻，宛若仙境，令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大片大片的芦苇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无人问津，任其自生自灭；可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却是难得的柴禾。因为那时农村家家户户都是烧柴做饭，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喝着用石碾碾的糊糊，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记录着那个年代农村人原生态的生活气息，永远烙印在记忆里。
　　儿时的郭河，每逢冬季，村民们都会期待大队（现在叫村委）宣布＂放圈子＂的那一天，就是放行拾郭河的柴禾，包括河里的苇子（儿时称呼芦苇叫苇子）、河畔树林子的枯枝落叶、丛生的树条儿等。因为平时大队不让村民去河里拾柴禾，一是怕毁林，二是粗而直的苇子用于生产队织苇箔，剩下不成材、乱七八糟的苇子才＂放圈子＂让村民来拾。
　　依稀记得一年的冬天，大队大喇叭下令＂放圈子＂之后，村里人发疯狂奔，母亲也拿着耙、尼龙布袋和绳子，我紧随其后，没用十分钟便跑到南河（我村在郭河北岸，村里人直到现在称郭河仍叫南河）。此时，天还未亮，东南边天上的启明星还泛着微光，只看到河里、河畔黑压压的人群的影子在晃动；母亲踏着河冰，挥舞着镰刀，出手相当利落，随着＂刷刷刷＂的声响，站立的苇子一棵棵倒下，不一会，便收获了几大堆芦柴；河里的苇子抢光了，又用耙子搂河滩上沉积的厚厚的落叶，杨叶、柳叶、苇叶最多，遍地皆是。
　　一个小时过去了，太阳已升起一竿子高，红彤彤的暖阳尽情照在郭河上，柔和的阳光沐浴着拾柴禾的人们，这个时候，柴禾抢没了，谁出手快谁抢得多，一堆堆的柴禾已各有所属，人们脸上露出满足的喜悦。
　　我们村的河岸线比其他村都长，东西约有五华里，因而分得的柴禾也最多，＂近水楼台先得月＂，身为陶庄村人自豪感十足。
　　多少年过去了，村里人祖祖辈辈依郭河生息着，见证了郭河的四季轮回，饱经了郭河的岁月沧桑，也得益于郭河的恩泽。
　　哦，南河——郭河——我的母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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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任成洋，山东滕州人，腾讯音乐人，中国著作权协会会员。近年来创作颇接地气的网络歌曲近百首，和几十位歌手原唱合作，作品在全国各大音乐平台、网站均已上架。《你是桃花我是雨》《相爱在雨季》《隔屏相望叹红尘》《雪花纷飞的日子》《又是一年槐花香》《母校的那口老井》《滕州菜煎饼》等歌曲被广为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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