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我永远的妻子,无论何时我的怀抱永远都为你敞开……夫唱妇随,平凡夫妻百事顺 1978年夏天,我从部队回到家乡湖北红安县农村以后,经人介绍,认识了晚春。记得第一次见面,两个没有恋爱史的青年男女坐在一棵梨树下。坐了好久,我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愿意告诉我吗?""晚春。"她低着头,轻轻地说,然后又一语不发。我只好说了好多关于我的事,晚春只是安静地听着,轻轻地点头。 我突然意识到话说得太多了,便停下来。晚春张皇起来,声音涩涩地说:"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再晚了,你要摸黑路的。这事成不了""为什么?""我的年纪比你大,听奶奶说,女的比男的大,男的是交不上好运的。""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就偏偏不信这一套。咱俩的事就在这棵梨树下说定了,好吗?再见!" 回家后,我从别人处打听到晚春的一些情况:晚春比我大一年零五个月。她的父亲是原国民党高级军官,解放后,被政府关押,这一关就是几十年。父亲被押走的时候,她才是个两个月大的婴儿,后来,母亲也离开了她,由奶奶把她拉扯大。由于没上过学,生性善良的她并不爱说话,胆子特别小。听了这些,我对晚春更加喜欢了。 1980年元旦,经过几番波折、我和晚春终于结婚了。从结婚那天起,晚春就开始把我当成一个小弟弟来疼爱着,迁就着。一直到我们有了儿子女儿,她还是这样。我被安排在村小学做民办教师,除了本职工作,家务事和体力活,她都不让我干。我1.78米的个子,她连水都不让我挑。幸亏我爱好广泛,音乐、文学、书法我都有浓厚的兴趣。她做饭的时候,我偶尔给她唱支歌,或者跟儿子闹着玩。无论她有多累,见到我和孩子都这么快活,她脸上就堆满了甜蜜的笑容。 记忆中,冬天的夜是那么漫长。那么寒冷。然而,只要我坐在灯下,晚春是决不肯先睡下的。她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做着针线活,从不多说一句话,连咳嗽一声都要歉疚地对我一笑。她时而给我披上大衣,时而把我冰凉的手拉进她的怀中暖一会儿。这种"红袖添香"的感觉,我一辈子忘不了。偶尔,我也给她讲些书里的事,或者为她朗诵一段文字。每当这时候,晚春必然要停下手头的活计,端坐着,很专注地听,大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一天,晚春问我:"一个合格的语文老师要具备三个条件,你知道吗?"我迷茫地问她哪三个条件。她说:"一笔好字,一手好文章,一口好的普通话。"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红着脸说:"是在扫盲班里听人说的。"作为语文老师,字和文章我已下过很大功夫,在当地教师队伍中还算不错,可用普通话教学,还不太自如。因此,我决心下功夫学习标准普通话。我从汉语拼音开始学,还多次到省广播电台找广播学院的教材和专业播音员训练考核用的录音资料。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以后,我的普通话水平得到很多同行的认可。县教研室、电教中心常常请我录音。我还在县、市、省几个广播电台考上了播音员,但由于一些原因,我一直未被正式录用。离婚:"克夫命"成了晚春的紧箍咒 1983年,我的命运发生了转机。学校以"不太忠诚党的教育事业"为由,把我"精简"掉了,却又安排了一个村干部的亲戚去接我的工作。我是否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晚春心里最清楚,她到学校去交涉了几次,最终也不了了之。 从此以后,我沉默了,不再学习了,像牲口一样劳动着。晚春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她在我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地说话,小心翼翼地干活,她常常失眠,叹气。为了四口之家的生计,我不得不到省城去当搬运工,抬着沉重的钢轨,我常常思念着晚春和孩子们。这天,一没留神,我的腰严重扭伤了。无奈之中,只好回到家中,晚春见我蓬头垢面,一脸的沧桑,她泣不成声。她说她再也不让我去做搬运工,再也不让我离开这个家。而她自己更加起早摸黑,没日没夜地操劳着…… 1989年,为了摆脱贫困,我斗胆举债办起了一个鞭炮厂。有七八十个女工生产,晚春在最危险的配药房干活,厂子办得红红火火。 然而,一天夜里,晚春平静地对我说,她和我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我心里一震,问她为什么?她说厂里有个女工喜欢我,厂里已经有了风声,她也看出来了。我静静地听晚春说话。她见我沉默,就开始哭泣起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我说:"你告诉我她是谁,我明天就把她辞掉!"晚春极度悲伤,她说她相信我是个正经人。她也不想离开我,离开孩子们。 她说她最近又去算了一次命,算命的说她命不好,"夫全子不全。"她说,本来我从学校回来的那年,她就该离开我,可那时候家里太穷,孩子又太小,我除了读书写字,哼哼唧唧,什么都不会做,她说怕我再也娶不到一个适合我的媳妇,所以才没有离开我。她甚至把我以前考上播音员而没能去的事也归罪于她。她说现在我有了厂子,还有个女人喜欢我,她可以放心了,求我一定答应她,否则,她就去死…… 我泪眼蒙蒙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明白,她是一个外柔内刚,很有主见的女人。她可以为我去受千般苦,如果在她看来是必要的,就是为我去死,她也不会犹豫。但我一直不答应离婚。 我和晚春闹离婚的事,很快传到了厂里,那个女工受到舆论谴责,突然远走他乡。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暗恋我的女工的姓名。我第一次感到晚春对我的情含有厚厚的愚昧,她的爱叫我难以消受…… 1991年5月,经不住晚春的一再以死相逼,我们终于办理了离婚手续。拿到离婚协议书那天,我迷迷糊糊地回到家中,发现晚春已收拾好了属于她的几套旧衣服,装在一个装化肥的袋子里。我们家门口的绳索上晾晒着我和孩子们的衣服还有床单和被套。 但是,却不见晚春的身影。我漫无目的地踱到屋后,才发现晚春在菜园子里,她仍旧戴着那顶黄黄的草帽,佝偻着身子。我一口气跑到菜园子里,默默地站在她的身边。晚春见我来了,抬起头来,惨淡地一笑。她说我们父子几个都爱吃生黄瓜,再不栽下去,就误了时令。她嘱咐我,以后要常浇水,长出藤蔓以后,再插上些行棍子。 我走回家中,到厨房试着生火做饭,可怎么也生不着,烟熏加上伤心使我不禁泪水涟涟……孩子们放学了,晚春也回来了。晚春见着孩子,泪水夺眶而出。她把两个孩子拉在身边,嘱咐他们以后要听爸爸的话,在"后妈"面前要乖一点,放暑假,想走亲戚,就到姑妈家去住几天。她嘱咐女儿以后要自己学着梳小辫儿,不要想妈妈……孩子们与母亲抱着哭成一团,我则在一旁独自泪下。 午饭后,孩子们上学去了,晚春收拾干净厨房后对我说,她还想跟孩子们再住一个晚上,她问我同不同意她的意见。我轻轻点头,晚春骤然笑了。虽然她满眶泪水,虽然她的笑容是那样苦涩,那样无奈,但是,在那个生离死别的日子,她毕竟还是在我的面前笑了,和十年前在那棵梨树下的笑容是那样相似,又是那样不同……悲怆的呼唤:贤妻良母何故如此愚昧 离婚后,我带着两个孩子过得很清苦。劳动之余,我继续苦练普通话,写小说……1993年春天,我将两个孩子交给年迈的父母,只身到省城圆我的播音梦。适逢广播电台招收搬运工。去报名时,要交报名费20元,我忍痛交了报名费。不久,我就在电台里落了脚。 我一边当搬运工,一边在暗暗偷师学艺,进行播音训练。但我的秘密很快被几位老师发现了,他们向领导反映了我的情况,并提议试用我主持节目。后来经过考察,台里领导让我在"双桅船"节目中担任文学作品的朗诵,这就是我新的事业的开始。后来,我先后在电台"今夜不寂寞"节目组和经济广播电台新闻部工作过。 由于我在省城是打工,自身难保,儿女托付在父母处。我虽然没有给他们好的食物和漂亮的衣衫。但孩子们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像没有妈妈的孩子。兄妹俩都很懂事,记得儿子刚上初中一年级的那天,他突然问我:"爸爸,您说我长大了应该干什么?""考不上大学,就去参军。""不,爸爸,我想当播音员。"我一听觉得心里一热。 从此,儿子就在我的指导下开始学习播音方法和技巧。每当看着他投入的神气和样子,我脑中就自然而然浮现出他妈妈的身影,我在心中默念:晚春,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儿子有出息了。但自从我们离婚后,晚春就很少回来了,我听说她又嫁人了,但我与孩子们一直没有她的确切消息,既然她又结了婚,就不好让孩子们去打扰她。于是渐渐地没了她的消息。晚春,你究竟去了哪里,你还会和我们父子相逢么? 1996年夏天,我们这个破碎的家迎来了一片光明。在县电视台招考新闻播音员的考试中,儿子过关斩将,成为490名考生中录取的惟一一名男播音员。他年仅16岁,他的脸上虽有娃娃气,但8个评委异口同声建议破格录用他,再送去学习。 儿子上屏幕的第五天,他下班刚走到门卫室,一个门卫递给他一个小布包,说是一个中年妇女给他的,那个妇女说她欠那个新来的男播音员家里很多很多的钱,欠了5年。眼下,先还上一些,让这孩子添几套好衣服,穿体面一点,剩下的,等他娶媳妇的时候再还上,她说她在给人家做保姆…… 儿子一听就知道是他的母亲,连忙出门去找,但哪里有她的身影呢?儿子当天就打电话告诉我,我连夜赶回红安,儿子把他妈妈悄悄送来的4000元钱捧在手中,在我面前嚎啕大哭,1.78米的男子汉哭着向我"要妈妈",令我心酸不已。他10岁就没有了妈妈!这些年来,他日夜都在想他的妈妈。可是,我上哪儿去找呢?晚春,你在哪里? 自从晚春在电视台门口出现以后,儿子和女儿就一次一次地向我哭求,让我帮他们把妈妈找回来。我何尝不想念晚春呢? 等我找到晚春,才知道她的第二个丈夫已于年前出车祸去世。她的双鬓已有些斑白,忧愁和疲倦写在她的脸上。这使我更加怜惜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接她回去。然而,晚春却死活不肯跟我们走。她因后夫的死,更进一步相信了她"命里克夫"的胡言,她说我和儿子的生活刚刚好起来,有了盼头,她不忍心再把我们的好运冲散…… 我很生气地告诉她,那些算命先生的鬼话都是骗人的,算不得数;我和孩子们都需要她,都深爱着她,盼着她回去。可是,任凭我和儿女们如何苦苦哀求,晚春死活不答应与我们回去。无奈,我领着儿子女儿暂时回到红安老家里。 等我再次找到晚春,她已闪电般和一个下岗职工结了婚。那人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一家三口靠卖烧饼度日,常常穷得连买米都有困难。儿子很生妈妈的气,说妈妈太狠心,太糊涂!只有我明白晚春的苦心,她是怕孩子逼她回家才这样做的。显然,算命先生灌输给她的"夫全子不全"的封建迷信"理论",在她心里已根深蒂固,永远不能改变。她是要用一生来承受这"命里注定"的苦刑,我只能哀其不争了。 不在一个屋檐,才能更好地爱你们 虽然又成了一个家,晚春并没有就此远离我们。她在儿子住所地附近租了间房住下,常在他下班后给他端上可口的饭菜,平时,则为他缝补、浆洗衣服。她还在家里供了一尊观音菩萨,每日焚香叩拜,为我和儿女祈祷。 她经常含着眼泪对儿子说:"儿子不要生妈妈的气,我不是不愿意回家去……妈妈的命不好……妈走后你爸爸就顺了,你也出息了……我再回去,要是你和你爸出点什么事,那怎么得了啊!"儿子声泪俱下,他已无法再恨这个被迷信支配了头脑的母亲,他年轻的面庞滚动着两行热泪。这母爱固然艰涩,却是如此真诚。 受自己苦涩婚姻的启发,我在电台开办了一个热线征婚节目。同时,我也注册开办了一家"婚姻介绍所",为的是让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把自己开办节目的初衷告诉了晚春,但她却说我们这辈子是无法再做夫妻了,但愿你能在前来应征的女子中找一个合适的。我无奈地摇摇头,为她这份痴愚的爱。 我虽未按晚春的建议去做,她的话却也让我压抑许久的情感复苏。但从别人分分合合的婚姻中,我只能一遍遍地感叹,假如温柔善良、又肯为我作出牺牲的晚春不是这么愚昧固执该有多好啊! 每当夜深人静,我独自躺在异乡租住的房里,想到离婚几年了自己仍旧孤身一人,而一对子女又远在家乡,我也常悄悄落泪…… 一天,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我一听声音,是晚春!晚春再次问我为何还不找个女人,为何不通过节目为自己征婚。我给她讲了一大堆理由,她却在电话里哭了,她说,她在节目里老是听我说:"好男人应该成个家。"可有谁知道,我自己就是无"家"可归的男人!她真不想再让我这样下去了,她要来省城,告诉广大听众,热线征婚主持人叶风是一个真正需要爱情也值得爱的好男人。 我听着听着也忍不住哭了,我说:"晚春,其实这么多年不结婚,我是为了等你呀!"晚春说:"我知道,可越是这样,我越要你找一个比我有知识有能力的女人,说什么也不能再‘冲撞’你呀。"然后她再次表示如果我再不为自己征婚,她就会到省城来…… 放下电话,我心情好久没能平静下来,晚春的话引起我的重新思考:我也许真的应该通过节目为自己征婚,这不仅是为了找回失落的爱情,也是为了让我的人生和事业更加契合,更加充满活力…… 1999年9月24日,中秋佳节。晚上,我来到直播间,打开了电钮。我终于决定通过自己的节目为自己播出爱的信息。坐到话筒前,我感到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激动,当版头音乐响起后,我稳稳心神,用洪古老的话题:爱情,婚姻,家庭……"随着导语的播出,我的情绪渐趋平缓,心中压抑的情感潮水般奔涌出来…… 在向听众介绍自己情况时,我不仅说明自己没有钱和房子,还说明我要负担女儿和年迈父母的生活费、医疗费,甚至连自己有几只茶杯几双袜子都"坦白"出来。我知道这有可能使我长久以来在听众心中树立的形象变得黯淡甚至轰然倒塌,但我只是凭着良心和责任感说出自己该说的话,我不会后悔。我把评判权交给听众,总会有人理解和支持我的…… 我要让天下所有类似的不幸家庭中的不幸女子受到教育和帮助,抛弃愚昧迷信思想,大胆迎接生活的挑战。我知道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我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完成它,让晚春和我的悲剧永远不再重演。 无数个夜晚我都在悲咽中醒来,我想你我的妻,我心中的那块空白只有你能填补,我的一切都需要你来温暖,回来吧!我这善良而又愚昧的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