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奇葩

　　在网络上，说到对波兰这个国家的印象，除了一些文艺青年会想到肖邦外，基本上政治、军事、历史圈儿的，基本上都会把它和作死这个词关联到一起。
　　其实这也不怨网友太损，实在是波兰这个国家，实在是太奇葩了些。本来，作为中欧与东欧两大地缘板块之间的缓冲，波兰天然就是夹缝中生存的命。尤其是近代以来，随着俄德两大国的崛起，波兰彻底丧失了独立性，沦为两大强国（一战以前还有个同属日耳曼系的奥匈帝国）博弈的核心战场。
　　按理说，这种国家，就应该小心翼翼的在俄德两大强国中左右逢源，以求生存——就像春秋时夹在晋楚之间的郑国一样。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历史上的波兰，可以说是桀骜的狠——尤其是对同为斯拉夫同袍的俄罗斯。早在16世纪，波兰便与俄罗斯围绕东欧霸权屡次大打出手，还曾一度攻占过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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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个倒也没什么，毕竟当时俄罗斯实力尚弱，波兰（波兰王国与立陶宛大公国）也确实有与俄国一较短长的资本。不过进入17世纪，随着俄罗斯的崛起和对波兰绝对优势的奠定，按理说波兰这时候应该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心侍奉为上。
　　但事实并非如此，俄罗斯的崛起，非但没有让波兰有任何忌惮——甚至也没有因为同为斯拉夫人而心生亲近，反倒增加了波兰对俄罗斯的敌意和仇恨。从这时候开始，波兰便充当了西方遏制俄罗斯的排头兵和堡垒先锋。
　　以弱小之躯，与俄罗斯这个庞然大物正面作对，这么做的代价当然是惨重的。从18世纪晚期开始，一直到二战，俄罗斯联合德国（前期为奥地利和普鲁士），三次瓜分波兰。虽然每一次波兰都因地缘政治因素侥幸复国，但这三次亡国对国家和文明的摧残可以说是无可挽回的——波兰也在这个过程中愈发衰落。
　　按理说，就是个傻子，被干了这么多次，也应该明白：天堂太远、俄罗斯太近，既然自己生在了这个鬼地方，那与其蚂蚁撼树，还不如认清形势，老老实实做人——毕竟俄罗斯是世界级大国，就算有时候因为时运不济，不得不战略隐忍，让波兰捞到点便宜，但一旦恢复，势必加倍报复。
　　可波兰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不长记性。一战末期，俄罗斯爆发十月革命，苏俄政权为了基于意识形态和稳固国内形势考虑，决定战略收缩，宣布退出一战，并废除沙俄时所签订的包括三次瓜分波兰的条约，这就让波兰在一百多年后得以复国。
　　本来，趁着这个机会，跟俄罗斯化干戈为玉帛，好好过日子也就完了。可没曾想新生的波兰屁股还没坐热乎，野心先涨了起来，眼瞅着苏俄内忧外患，于是就生了趁火打劫之心，并不满足于巴黎和会所划定的边界，而是想恢复1772年俄普奥第一次瓜分波兰之前的波德边界状态。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新生的波兰迫不及待的向苏俄发起军事进攻。
　　波兰的趁火打劫得手了，初生的苏俄内忧外患，不得不答应了波兰的要求。可这也埋下了祸根。到了1939年，回过劲儿来的苏联再次联合纳粹德国，把波兰瓜分的一干二净，并在后来的卡廷森林，把所谓的波兰国家精英给统统咔嚓——算是报了20年前被波兰人趁火打劫的一箭之仇。
　　而混到这个份上，波兰依然不觉悟。到了二战末期，苏军已反攻至华沙城下，波兰反抗势力为了跟苏联争夺战后主导权，还故意单方面提前发动起义，结果自己却又实力不够被纳粹镇压——而这笔账，波兰人却又记到了苏联头上，认为他们没有按自己的请求及时救援——天可怜见，你起初对苏联又提防又算计时，咋没想到这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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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直到现在，波兰依然是这个尿性。冷战结束，苏联解体。摆脱控制的波兰立马转投北约，成为美国继续遏制俄罗斯的桥头堡和急先锋。而且，这个过程中，波兰的态度十分积极，甚至超过了北约中的其他欧洲国家——在2010年5月，美国的＂爱国者＂导弹部署在莫龙格军事基地，离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仅60公里。2018年5月，2018年9月，波兰总统杜达访问美国再次公开表示，愿意拿出20亿美元请美国到波兰建设永久军事基地，并声称把该军事基地命名为＂特朗普堡＂——谄媚之意简直不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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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兰为什么这么坚定的反俄？为什么在欧盟主流越来越抵触美国，并试图与俄罗斯和解的大环境下，波兰依然坚定的持排俄立场，甚至承认并协助美国对欧洲的领导和控制？
　　这里除了不长记性和作死之外，也是和波兰的特殊地缘格局有关的。
　　波兰历史上之所以跟俄罗斯这么死磕，早先可以说是出于其大国崛起的雄心——毕竟那时候俄罗斯还未崛起为大国，围绕东欧霸权，当时的波兰看上去还是有竞争力的。
　　当然，进入18世纪后，大势已经明了，俄罗斯作为强国的地位已经确定。这种情况下，波兰坚持反俄立场的主要意义，就成为自保了——毕竟俄罗斯的大陆文明属性和领土扩张传统决定了，但凡它强大起来，必然会对波兰有领土诉求，波兰如果想维持国家民族独立，极端反俄，可以说是刚需。
　　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虽然波兰反俄态度很坚定，但实力摆在那，所以最后还是被灭了。尤其是从19世纪初到一战结束，这期间波兰领土被普、俄、奥三国瓜分长达一百三十多年之久。
　　按理说，一百多年的时间，足够三国将波兰消化吸收了——毕竟大家都是欧裔白人，在种族上没有什么大的不同，语言文化生活习惯其实也比较相近，同化起来相对容易。尤其是俄罗斯，跟波兰人都属于斯拉夫族系，历史上俄罗斯也一直推行大斯拉夫主义，试图以族系为纽带，完成欧洲的整合。这种大环境下，同化波兰人——至少是消除其对俄罗斯的历史宿怨和敌意，按理是做得到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三国统治了波兰一百多年，却并没有抹杀波兰人的独立国家、民族和文明意识。
　　为什么会这样？奥地利帝国很好解释，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个民族大杂烩，缺乏凝聚力纽带，完全靠哈布斯堡王族威望维持，从根子上就没有民族融合的能力和欲望；至于普鲁士，它一直是主打日耳曼民族主义，试图以此为纽带整合德国，波兰的这帮斯拉夫人在民族成分上，就和它的主攻方向冲突，所以融合不了也好理解。
　　可俄罗斯跟波兰同为斯拉夫人，俄罗斯也一直宣扬大斯拉夫主义，为什么俄罗斯也同化不了波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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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实还是因为波兰的特殊地缘区位。波兰位于东欧与中欧两大板块之间，本身又地处平原，国土东西两端并没有地缘屏障，这种区位和格局，对波兰产生了两种影响：
　　一方面，限制了波兰的立国空间——虽然其地盘不小，人口也不少，但作为两大地缘势力之间的一马平川之地，很容易遭受侵蚀，且无法依托地势抵御，所以难以形成稳定独立国家。欧洲那么多小国都能保全，唯独波兰历史上却屡次被灭，原因也在于此。
　　但另一方面，平原、缺乏地缘屏障的格局，也使得波兰成为东西欧两大文明的交汇之所，天主教和东正教，西欧与东欧的影响力在此激烈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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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给俄罗斯的同化造成了巨大困难。虽然波兰和俄罗斯同属斯拉夫族系，虽然整体上，波兰与俄罗斯同属东欧板块，地缘关系相对更紧密，但俄罗斯所代表的东欧东正教文明体系，与西欧天主教文明体系相比，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都逊色太多。所以，虽然俄罗斯在历史上屡次占领波兰，但作为东西欧文明交汇的最前沿，波兰人受西欧影响程度却明显要高于东欧，认同度方面，他们也更愿意融入发达的西欧文明体系，而非东欧俄罗斯。
　　这就形成了这种局面——俄罗斯虽然能凭地缘优势（毕竟与波兰更近），屡次占领波兰，但因为文明体系的劣势，他却始终无法将这块地区消化吸收。无论是沙俄，还是后来的苏联，他们对波兰的控制，始终都是停留在政治威慑层面，而无法赢得波兰人的心。一旦政治强力衰退，波兰立刻就会脱离而去，奔向西方。
　　这当然是俄罗斯的悲剧。但这同样也是波兰人的悲剧。毕竟天堂很远，俄罗斯很近，波兰人再怎么心向欧洲，也改变不了他们地缘上属于东欧板块，跟俄罗斯更为接近的现实。所以，波兰人的这种身在曹营心在汉，其结果就是跟俄罗斯矛盾始终无法化解，成为俄罗斯人眼中天生反骨的典范；再不幸的是，由于他们的野心跟不上实力，以及地缘格局的限制，所以他们也无法摆脱俄罗斯的阴影，其结果就是，波兰屡次三番的在俄罗斯中衰期对他施以冷箭，结果又屡次三番的在俄罗斯回过劲来后，被一顿铁拳收拾的稀里哗啦。而波兰的国运，也就在这一波波反抗和被暴揍中，循环往复。
　　而进入21世界后，波兰的反俄之路又呈现出新特点。众所周知，由于实力受限，所以波兰本身是没有反抗俄罗斯的底气和能力的。虽然历史上波兰三次被瓜分后都得以复国，再加上冷战后摆脱俄罗斯的钳制，但这些成就，其实都与波兰本身无关，主要是欧洲地缘政治博弈的结果。
　　所以，为了达到抗俄的目的，波兰一直也都是拼了老命的向西方靠拢。这种靠拢以前主要是之于欧洲——以英法两强为主，后来美国崛起，这里头又加入了美国的因素。但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欧洲国家，波兰跟西欧的关系，确实一直是十分紧密的——毕竟欧俄都是地头蛇，波兰总得靠一头。
　　但近年来出现了一个趋势——波兰现在不仅敌对俄罗斯，跟欧洲大佬们，也越来越不合拍。尤其是在欧盟体系内，波兰与法德等带头大哥在政治、经济、外交关系方面的冲突，也越来越大。甚至，在欧洲普遍希望削弱美国影响力的情况下，唯有波兰，却从头至尾的坚定维护美国对欧洲领导权，并为此充当先锋小卒！
　　为什么波兰会这样？是担心没了美国，俄罗斯会死灰复燃？当然，俄罗斯的因素不能排除。但是，以俄罗斯的现状，其实就算没了美国，它百年之内其实也难翻身——就算有好转，以欧盟之力，也足以应付。单单为了一个俄罗斯，就脱离欧盟主流，甚至充当美国在欧洲的马前卒，这个似乎也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不完全是为了俄罗斯，那波兰这种舍近求远，宁可在欧洲众叛亲离，也要攀附美国大哥，背后有有何利益考量呢？关注微信公众号：云石，云石君下一节继续为您解读。
　　本文为云石地缘政治系列198章——波兰之第1节。解读大国博弈内幕，剖析政治深度逻辑，微信搜索公众号：云石，收看全部云石君地缘政治分析系列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