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向她伸出手，是她已去世的丈夫

　　今年，她87岁了。
　　声音，关节，脏腑……
　　曾经理所当然拥有的一切，都在肉眼可见的逐渐失去。
　　她的丈夫在三年前去世，自己本就腿脚不便，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这个村子里人也不少，但她一个人住着。
　　看着倒在地上的水杯和打翻在地上的饭锅与生米，她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不等她收拾，一股尿意袭来。
　　这下是真憋不住了。
　　由于腿脚不便，她上厕所便更不方便，如果不是憋得狠了，她轻易不会去解手。
　　房间里有恭桶，她拄着拐往房间里走去。
　　可，那饭锅，正好横在路中央……
　　她想挪开饭锅，刚弯腰，膝盖便一阵无力，拐杖失去支撑点，她只得匍匐在地。
　　四肢颤抖，她一时起不来，却也挣扎着，将饭锅扯出来先放在一边。
　　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压坏。
　　窸窸窣窣的声响惊动了正要出门的隔壁邻居的老太太。
　　＂哎呀！嫂嫂！你没事吧！＂邻居直接推门而入，就见她正匍匐在地上，黑色的裤子上，多了一道流动的墨黑色。
　　一股子尿腥味也溢满整个屋子。
　　然后，就在邻居的眼皮子底下，地上也溢出了一些液体。
　　她心中一慌，一时不敢看邻居的表情。
　　怎么就没忍住呢，她的脸皮发烫。
　　邻居赶忙将她扶起，坐在凳子上，又打了一盆水来。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自己可以。＂她想接过邻居手中的毛巾，冰凉的裤子覆盖在她的腿上，让她的心，跳动如雷，面皮也越发的烫。
　　＂老嫂嫂，你和我说这些干嘛，你别和我犟，我们一起过了几十年的姐妹了，这点事算什么了！＂邻居说着，眼眶忍不住湿润。
　　说着，邻居就去解她的裤子。
　　＂真的，我自己来，你在外面帮我烧水好不好？我没喝水，口渴，好不好？＂她扯着自己的裤子，不愿邻居再多做一些。
　　＂唉。＂邻居深知她的个性，只得点点头：＂你好了便叫我，不过干净的衣服裤子，让我帮你找出来用总可以吧？＂
　　＂好。谢谢谢谢，你人真好，姐妹，你人真好。＂
　　邻居将她安置在房间后，给了她一个靠椅，她坐上去，缓慢的将裤子脱下。
　　房门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打扫声。
　　＂我来打扫就行了！你就帮我烧水就好。＂她喊了一声，但是外面的声音没有停过。
　　她心中又羞又暖。
　　＂姐妹人是真好啊，是个好人，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健康……＂
　　这换裤子，就花了半个小时。
　　＂老姐姐，你好了没。＂邻居敲房门，问。
　　＂好了。＂
　　得到她的肯定，邻居才推门进来，将小桌子摆好，打开灯，一个菜碗递给了她，里面是鸡蛋羹。
　　＂你牙口不好，我给你做了鸡蛋羹。＂然后又去接了一杯水：＂给，你不口渴了吗，我给你接水。＂
　　＂啊，谢谢谢谢，我本来也打算自己做饭的，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呀。＂
　　＂你看，你又客气！＂
　　不得不说，邻居的到来的确给她提供了很多的便利。
　　两人坐在桌边聊天。
　　她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也小口尝着鸡蛋羹。
　　而邻居的嘴也没有闲着，由于抵挡不住她的热情，桌上摆了很多点心吃。
　　＂老嫂嫂，一个人不容易呀！孩子们都出去咯，留我们老太太在家。＂
　　这话说到了她心中去，她眼中的泪光不自觉浮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最近眼睛总是打算落泪…她这么想。
　　＂唉，你说你要是腿脚方便还好，你还能和我们一起跳舞，一起打牌。＂
　　＂不过，你也不爱玩这些……＂邻居看了眼她湿润的眼和宽厚裤子也遮不住的细腿，讪笑一声。
　　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是呀，我这腿脚也不中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邻居一拍大腿。
　　＂哈哈哈哈你看我给忘了，我还约了几个姐妹打麻将，我再不去不赶趟了，老嫂嫂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走啦，你要是饿了，我给你闷了菜在电饭锅里，你插上电热一下，直接吃就好。＂
　　说完，邻居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看着邻居的背影，她的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是啊，好寂寞啊……＂
　　她看着碗里的鸡蛋羹，心中有种郁结之感挥之不去……
　　差一点，再差一点她就依赖上人家了。
　　这是不可以的。
　　鸡蛋羹没有吃完，她累了，躺下睡了。
　　睡了好，睡了就不会饿，不会想上厕所，不会想喝水……
　　很快。
　　她感觉是很快的，她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世界变得安静，安静得出奇。
　　她很奇怪，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出门去。
　　她看见了邻居，想打招呼，但对方却面无表情，双眼无神。
　　邻居正站在院子里剥蒜。
　　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她。
　　她又上去拍了一下领奖的肩，对方依然自顾自的，仿佛她是空气。
　　无论她说什么，邻居都不曾变过剥蒜的动作。
　　很快，蒜剥完了。
　　邻居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她也一直追着。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倔劲，好像就只是想对方回应自己。
　　也可以说，她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突然间，她余光看见身旁有人，她转头看去。
　　＂玉红？＂是她的孙子。
　　＂你不是去广东了吗，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好高兴，上去攀附着他的手臂。
　　但玉红的表情与邻居一样，都当她是空气，他手上提着一袋子水果，回到屋子后，放下，语气毫无波澜地说：＂奶奶，我回来了。＂
　　然后就掏出手机打游戏。
　　游戏声很响很响。
　　＂孩子啊，声音小一点好不好？＂
　　他依然面无表情。
　　＂孩子？＂
　　她受不了。
　　正想出门去，玉红突然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对着厨房说：＂我来，我来烧水。＂
　　果然，就见到他烧了水，然后坐下继续打游戏。
　　可是，厨房里没有人啊。
　　＂孩子，你在和谁说话？你是不是想帮我呀？＂
　　她微笑，摸摸他的脑袋:＂真是好孩子，就是要少玩点手机！＂
　　就在这时，屋子里又出现了一个人。
　　是妯娌家的女儿，对她一向很孝顺。可以说，除了自己的儿子，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孩子。
　　＂芳芳，你来啦！＂
　　芳芳并没有面无表情，但她的笑容不自然得可怕，十分僵硬，眼睛瞪着，眼里没有半分笑意。
　　＂大娘，我来啦。＂
　　只见她在院子自言自语，像是对面站了一个人一般，手中的红包一直在你来我往：＂这红包你收下，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语气倒是平时的语气，可搭配着那表情，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突然，一股子寒意从她的脊梁弥漫到她的全身。
　　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处在什么境地。
　　＂啊！＂她嘶哑苍老的嗓门尖叫一声。
　　她想逃跑，她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腿脚不便。
　　就在这时，玉红，芳芳，邻居，那些将她当成空气的人看过来了。
　　他们面无表情，如死水一般没有任何亮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世界上仿佛就她一个活物，就她一个异类。
　　逃！她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一转身，发现，自己的儿子，媳妇，侄女也陆续出现……
　　他们全都从各处小路往自己这边走来。
　　只有，只有屋子背面没有路，只有那边没人过来！
　　这样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
　　屋子背面有茅厕，有一颗芭蕉树，还有一堵墙围着这个大院子，这个大院子就他们两户人家，的确没有其他路可走。
　　她麻利的走向屋子后方，躲进茅厕里，锁上门，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突然，有人敲门。
　　异常的是，那声音竟让她的心平静下来，不再战栗。
　　她看向茅房外，有一个男人佝偻着背看向她。
　　＂淑南，我来了。＂那个人，拥有和外面所有人不一样的生动，他面带微笑，他的笑意直达眼底，他向她伸出手。
　　茅房的门锁突然松动掉落，房门悠悠打开。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的身影，继而又模糊了些。
　　泪水不自觉落下，她伸出手：＂国华……＂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相守了几十年的人……
　　＂你终于来接我了。＂
　　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她上吊于自己屋子后方。
　　事后，周围的人们都感慨。
　　每次同她说话，都能看见她眼中有泪花，而且那么大年纪，也是一个人住，性子又要强……
　　也是个可怜人呀……
　　本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后面的类＂灵异故事＂，可以理解为一种对心理的描写……
　　可能只是将她在人生中遇到的事情放大了，夸张化了。
　　最后，请关注空巢老年人的情绪，防止老人抑郁……
　　故事纯原创
　　作者：于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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