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90后女子一家四口失去村民资格，这到底是谁之过？

　　这真是天下奇闻。
　　前不久，河南省郑州市岗李村的90后女子张亚平，向媒体曝光了她正遭遇的一件极不公平的揪心事，她被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岗李村委会开除出了村籍，即被剥夺了做岗李村村民的资格。尤其令她极为气愤的是，不仅是她，连她的老公及小孩共一家四口，全被剥夺了村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就一起来回顾此事件的前因后果。
　　原来，土生土长在河南省郑州市岗李村的张亚平，是家中老三，前面是两个姐姐，因她家中没有哥哥弟弟，于是她大姐结婚时，她父母就给招了个上门女婿入赘到她家来。
　　2014年5月，张亚平要结婚了，她的老公陈先生的户口也无任何阻难地随迁到了岗李村，户籍落在张亚平父亲的家庭户内。这样陈先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张家的第二个上门女婿。婚后，张亚平和老公共育有两个女儿，一家四口在岗李村生活至今，其乐融融。
　　但这一切，随着2018年9月16日的一次村民会议而彻底改变了。在这次会议的决议上，张亚平一家四口被剥夺了村民资格，今后无权分配村里所有的剩余土地，更拿不到村里的任何征地补偿款。
　　村民会议的决议凭据是什么？为什么村民资格说剥夺就给剥夺了？原来，岗李村的那一次会议上，通过了这样一个决议，即闺女只要一放炮出嫁，就不享受村里的任何待遇及家里没男孩的家庭，多女孩的家庭，可以招一个女婿，只承认招一个，如果招第二个不享受村里任何待遇等。这个决议写入了当天的《会议记录》，以作为村规来执行。
　　所以，根据这次会议决议，张亚平一家的条件全符合，一家多女，大姐已有招婿，那依据决议，张亚平一家自然无法享受村里任何待遇。
　　决议出来后，张亚平根本不接受这个决议，于是，她在与村委会反复交涉无果的情况下，她开始了维权申诉之路。然而，她的申诉之路并不平坦，这可能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两次将岗李村村民委员会上诉至郑州中院，但两次均被郑州中院驳回诉求，不予支持。
　　如2018年11月，她将村委会起诉至郑州航空港经济综合实验区人民法院，要求村组织发放相应补偿款40余万元。但法院一审以征地补偿费的使用、分配方案属于村民自治范畴的事项驳回起诉。
　　2021年5月，她再次提起诉讼，要求撤销村里于2018年9月16日及10月9日做出的决议，确认自己的村民资格以及重新做出土地分配方案。
　　然而，2021年10月15日，郑州中院二审作出民事判决，认为村里的决议并没有侵害张亚平一家四口的权益，只是以户口在村里就享有村民资格或以男女平等、妇女权益遭受侵害为由主张权利，是割裂了不同事实之间的关联，主张是机械的、片面的。最终认为村里分配征地补偿款属于村民自治，撤销决议缺乏事实与法律依据，驳回了张亚平的诉讼请求。
　　漫漫申诉路，倔犟且偏不甘心的张亚平愈来愈坚定。她说为了自己，也为了两个女儿，张亚平仍然不想放弃。今年4月，她又向河南省高院提出了再审，目前她的申请已被河南高院受理。
　　她这样对记者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愤懑。
　　国家一直在倡导男女平等，女子也应该跟男人一样享受平等的权利，村规村约也不能大过国家法律和政策，你说对吧！
　　是啊，看到此，我相信读者朋友们一定会对张亚平表达同情之心。同时，更多的疑惑与怒火也开始在心中膨胀。我们不禁要问：
　　为什么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村民，村委会可以开除其村籍，失去了村民资格？谁可以决定她的村民资格？为什么她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恢复自己的村民资格却是一条坎坷的上诉之路，并且一败再败？为什么这样的案子居然要告到省高院，市县这样的级别的法院为什么不支持她恢复村民资格？这到底是我国的农村陋习，还是科学合理的现代化新农村的村籍管理？
　　接下来，我们就一起来剖析这桩农村奇闻的背后之因。看一看，张亚平一家被开除村籍之因，到底是农村落后的封建思想之故所导致，还是因为利益牵扯所作出的无人情的决定？或者是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之故。
　　一、根深蒂固的封建残余思想
　　不得不说，这是我们绕不过去要说的。由于二千多年来的封建思想禁锢，至今我国的广大农村，即使在新中国成立70年以后，封建残余思想意识并没有完全消亡，仍在不断的侵蚀着农民的思想意识，左右着农民的行为，危害着农村的社会风气，阻碍着农村的发展。
　　如宗派专制、等级特权观念。一些村干部受到皇权思想的侵蚀，我行我素、权大于法、我就是法，蔑视民主集中制的封建专制观念甚浓。一些村干部作风粗暴，主观武断，不顾邻里乡亲的道德约束。
　　如封建迷信思想。一些农村至今是丧事大操大办、超度亡灵，死人与活人争地，还有一些活人就已经造好了坟墓，与农田争夺天下。大搞同姓族谱，宗祭祖，农历旧节供奉鬼神。许多人遇上疾病和其他天灾人祸，认为是自己对鬼神不敬造了报应，不能看医生而是求仙姑、神汉。
　　如封建腐朽思想。很多人依然笃信重男轻女、多子多福、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等等陈旧思想。在他们眼中，只认男孩，不认女生。
　　张亚平这次失去村民资格的原因之一，正是岗李村在这种陋俗观念下的粗暴反映。
　　二、村民利益休戚相关
　　也许你会问，张亚平失去村民资格关系到底大不大？对她有切实影响吗？难道没有了村民资格的张亚平，村里人还会把她赶出村外不成？
　　虽然，张亚平失去村民资格，村里人并不能把张赶出村外，但正如村委会决议所说，从此村里所有的利益关系也从此与她无缘了。比如，村里的田与地，村里的福利及村里的土地所被征收等。
　　由于村级集体是我国最基层的组织单位，各个村所得资源都极为有限，故作为村集体而言，村资源的分享一定是人越少越好，所以，在我国的农村，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导致发生征占村民利益的案例频频发生。
　　张亚平刚好碰到钉子上，随着她一家村民资格的取消，那相伴随的就是应该由她家所得的利益与资源便被瓜分到了村级集体中。这对于一名农村人员而言，这样的打击显然是巨大的，也是不可接受的。
　　正是因为这些权利没有了，张亚平才会不顾申诉的艰辛与面临的巨大压力，一次、二次、三次不停地上诉、以求得一个公平，一个给予自己子女公平权利的条件。
　　三、法律的作为在哪
　　一个村民委员会就真的可以决定将张亚平的村民资格开除吗？村民委员会真的有这么大的权利吗？为什么说在涉及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权的具体案例中，特殊群体的利益保护问题是一个突出的现实问题，侵害集体成员权的现象，在全国各地时有发生，而这一类又主要体现在对外嫁女、入赘男、在校大学生、服役人员、服刑人员等特殊群体的利益侵害上。
　　追问真相，张亚平的村民资格被开除的法律条文在哪？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24条以及《民法典》物权编第261条的规定：
　　村民会议可以讨论决定涉及村集体经济组织财产和成员权益的事项，其中并不包括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资格即村民资格的认定，村民资格并不在村民会议讨论决定的事项范围，并不属于村民自治的范畴。
　　此外，村里关于‘出嫁女’和‘第二个上门女婿’不享受待遇的规定，也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和中央有关精神。
　　另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中明确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以妇女未婚、结婚、离婚、丧偶等为由，侵害妇女在农村集体经济组织中的各项权益。因结婚男方到女方住所落户的，男方和子女享有与所在地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平等的权益。
　　2016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就出台了《关于稳步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意见》，其中就对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身份的确认进行了明确规定，也为司法实践审理此类案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依据。
　　此《意见》特别强调：成员身份的确认既要得到多数人认可，又要防止多数人侵犯少数人权益，切实保护妇女合法权益。
　　由上可见，支持岗李村村民委员会开除张亚平一家四口的法律条文并不存在。但为什么张亚平的申诉之路又打着如此艰辛，屡遭败局呢？在我看来，这主要有以下两方面的原因：
　　1、张亚平的错误申诉标的
　　2018年第一次起诉中，把起诉的标目弄错了，没有针对村民资格进行申诉，而是提出了要求村组织发放相应补偿款40余万元。以致使法院一审以征地补偿费的使用、分配方案属于村民自治范畴的事项驳回了她的起诉。
　　后来，张亚平在得到法院的提醒后，改变了策略，要求村里恢复她一家四口的村民资格。但莫名其妙的是，郑州中院二审却没有支持她。这也许跟我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台农村集体经济组织的独立法律有关，因为没有独立立法，故农村集体成员权利的规定也没有明确反映。
　　近年来，农村妇女权益受侵害的个案屡见不鲜，在现行法律框架内维护受侵害妇女的合法权益，事关公平正义和社会稳定，在法律实践上亟待破题。
　　2、法院不支持张亚平有现实的考量。
　　什么是郑州法院现实的考量，在我看来，法院基于农村法律的不健全，抓住这个法律的缺口，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选择了支持岗李村村民委员会，为什么毕竟选择支持岗李村比支持张亚平，要来得简单。张亚平作为一名弱女子，如果没有得到法院的支持，大概率的方向是放弃再诉，这样郑州法院就可以避免法院陷入村家里短的事务之中，防止清官难断家务事局面的出现。
　　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猜想。虽然猜想归猜想，但我个人却相信这是郑州法院真实的意图。不然，我没法说服自己郑州法院不支持张亚平的理由。
　　目前，倔强的张亚平，在得知郑州法院的判决后，没有止步申诉之路，而是更加决绝地向河南省高院提出了诉状，可喜的是，河南省高院已经接受了她的申诉。
　　在文章的最后，希望张亚平的这桩奇闻，在未来建设社会主义的新农村里成为历史的孤例，新社会的新农村，一切都是新的。
　　让我们期待张亚平一家喜讯传来吧。
　　参考资料：
　　1、《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
　　2、《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
　　3、《民法典》；
　　4、《关于稳步推进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的意见》；
　　5、网络相关资料的引用。
　　【作者】
　　谷新光：湖南岳阳人，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深圳市科技专家库专家、红色文化传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