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将刹车踩到底,本就不快的车速完全降为零。雨刮器还在慢悠悠的扫过那偶尔落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滴,留下薄薄的几道痕迹。 夜色中,本应趁着骤雨初歇,向家的方向赶路的人群,却慢慢的向王慧这边聚了过来。她的车停在双向车道靠右边的位置,并不宽阔的马路上,电动车、自行车、行人都在根据路面的情况,随时调整着路线,而汽车则依靠不耐烦的鸣笛声,宣示着自己的路权。 王慧已经算是小心翼翼了,她既没有鸣笛,也没有加速,如果前面有人或车的话,她宁可停下来等一等。那么目前的情况又是怎么发生的呢?她也有点解释不了。 车灯很亮,前面可以看到飘着细细的雨丝,然后是一只手遮着眼睛,从手掌下的阴影中可以看到眼睛的周围布满了皱纹。显然车前坐着的是一位老人。此时老人的另一只手,扶着车盖,想要站起来。他试了一下,没有成功。 王慧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到了老人的身边,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车速并不快,老人是突然间出现的,她无法判断是老人自己摔倒的,还是真的碰在了自己的车上。夜色,细雨,甚至雨刮器慵懒的摆动,都增加了视觉的不确定性。无论怎样,可以确定的是目前的情况一定都是所有司机避之不及的噩梦。 扶我起来。老人看了她一眼,发出低沉的声音。 王慧急忙弯下腰,慢慢伸出手抬着老人的胳膊,老人按在车盖上布满皱纹的手,也在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伴着粗重的喘气声,老人站起来了。 周围的人们小声议论着,伴随着渐渐密起来的雨声,听得并不真切。有些人还悄悄的拿出了手机,打开视频功能,寄希望于眼前会出现一场好戏。 大爷,您没事吧?王慧帮老人轻轻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您看需不需要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老人没有倒在地上不起来,这本身就是个好兆头。王慧看到了问题解决的希望,于是嘴甜的一口一个大爷的叫着老人。 老人笑了笑。姑娘,你不要怕,大爷不是碰瓷儿的。 王慧长舒了一口气,以讹诈为生的人还是少数,从这位老人的语气判断,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大爷,您看看腿脚哪儿不舒服?需不需要我打电话叫您的家人过来? 从老人面部、手上的皱纹来看,大概可以判断其至少七十岁以上了,但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之后,体态并不显得特别衰老,而且很有精神。 没事,闺女,我没有什么问题,你走吧。老人说话很爽快,边说边要退到马路旁边,他要给王慧的车让出路来,一场小风波也就告一段落了。 但是,老人突然停住了。 我的手表呢?老人摸着左手空空如也的手腕,问出了这么一句。 王慧急忙在汽车前面寻找,雨水已经把地完全打湿了,但好在围观的人们没有谁站到这里。近光灯所照之处,没有;汽车下面,没有;汽车两侧,都站着好多人,目力所至,也没有。 大爷,您的手表不在这里。王慧确实是认真找过了,周围几个拿着手机拍摄的也跟着在周围找了找,一无所获。 不对,我一定是带着手表来的。老人突然倔起来了,又站回汽车前部中间的位置。我的手表很重要,是不能丢的,你们快还给我。 可是大爷,我们真的已经很认真的找了一遍了,确实不在这里。 老人皱着眉头,双手扶着汽车的前杠,眼睛痴痴的望着上方,似乎在思考着。几滴雨落在老人的额头上,顺着稀疏的眉毛,从脸颊两侧淌下来。 真的很重要,特别重要,非常重要,绝对不能丢的。我要用它用它用它做什么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老人站在那里自言自语了半天,越说眉头皱得越紧。 大爷,您再想想,是不是落在别的地方了?王慧此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柔一些。 停了停,大爷的目光又落到王慧的身上,没错! 那您想起来丢到哪儿了? 就是这儿,在你的汽车前面弄丢的!老人的语气十分坚决。 啊?王慧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她努力回忆新闻里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场景,遇到这种情况自己有没有责任。或者应该打手机叫个朋友过来帮帮忙。 这位大爷,一个一直用手机拍摄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关掉手机揣到口袋里,我们刚才真的帮您找过了,没看到您的手表。这样吧,我们再帮您找找,要是还没有就说明很可能丢到别处了。 男子的话让王慧心里很感激,出事的时候有个人帮自己说话真的不一样。 老人可能眼神不好,盯着男子看了半天,突然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你说,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手表? 男子被吓了一跳,却也不敢硬甩开老人的手,你别随便赖人啊,老头。 气愤之下,口气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幸亏我一来就打开手机了,年纪大了也不能这么讹人吧。男子说着,把手机又掏出来,来,老头,你看! 老人真的就把手机拿过去,看了好长时间,时间长到让人担心他会把手机顺走。让人不解的是老人并没有打开视频看,而是盯着正面屏幕看半天,又盯着背面看了半天。 还没有看完?再看就进水了。雨确实下的越来越急了,好几滴雨珠降落在手机上,慢慢连成一个大的整体,让屏幕上的字看起来大了一圈。 哦,这不是我的手机。老人把手机递还给男子,递的时候手还一直抖,让人担心下一刻手机就会掉在地上。 老头,去看看这儿吧。男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看看天,雨水已经分成几路从他的额头流到了腮边。 算了,我还有事。男子拿着手机急匆匆的跑开了。周围一直围观的路人也因为雨势突然加大,各自散了。 姑娘,还我手表吧。老人也是满脸雨水,他朝着王慧伸出手,仿佛断定了手表就在对方手里。 王慧实在拿不准这老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要钱吗?看上去不像。是老年痴呆吗?那怎么老记着要手表呢? 大爷,这样吧,咱们先到车里避避雨,一会儿再找手表。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雨,把谁淋病了都不好。王慧打开车门,老人在她的搀扶下坐进了车里。 一道道雨线斜射到车窗上,越来越密,小雨变成中雨,中雨变成暴雨。 老人看了一会儿车窗,回过头来又看着王慧。谢谢你,姑娘,你是好人。 王慧心里说好人有什么用,遇到你这位糊涂大爷,不也是没有办法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糊涂啊。老人说着,抬起左手,以食指为轴,大拇指和另外三指高频率的摆动着。你看,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帕金森了。我原来不这样的,眼神儿好,手指也灵活,好像还能做一些精细的事儿,是什么来着?我不太记得了。所以啊,姑娘,把手表还给我吧。 这老人的逻辑转换之快真让王慧哭笑不得,帕金森和手表有关系吗? 大爷,要不我先送您回家吧。您看外面雨下的这么大,您腿脚也不方便,着凉了怎么办?刚才我把汽车前前后后都看了,您的手表确实不在这儿,咱们先回去,再回忆回忆可能丢哪儿了,我再帮您找找,您看行吗? 老人一出现在车头,就没有离开过王慧的视线,如果有手表掉落也一定可以看到。莫非有围观的人偷偷拿走了,那真是太不道德了,而且还无处追查。 不,没有手表,我哪儿也不去。老人的语气又变得坚决起来。 王慧突然有点后悔让老人上车了。她看看车窗外面,尽管密封的车门阻挡了暴雨的声音,但密的像雾一般的雨线充分暴露出雨势的疯狂。王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干脆把老头推出去吧,但立即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既不合情,也不合理,还不合法,而且自己也做不到。 我那块手表呀,特别漂亮,你就说上面的花纹吧,那么奇怪,但看着就是顺眼。老人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你说画的是蝌蚪吧,但又有两个头,中间一条细线连着,有的向左,有的向右。线呢,有直的,也有弯的。说它是图案,一点也不对称;说它是文字,又太简单了。但是啊,我每次看着这些小蝌蚪的时候,就会感到有种特别神奇的力量。有多神奇呢?就好像它们在对我说话一样。 王慧不大能听明白老人在说什么,也不关心他想表达什么。她只想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能让这固执的老人不再为难自己。 大爷,这样吧,您那块手表大概多少钱?我给您钱,您再买一块吧。王慧把手提包拿到身前。 买一块?老人眼睛看向上方,又开始思考。这神态像极了一个敲诈惯犯在思考谈判价码的样子,让王慧心里不由得感到反感,把老人推下车的想法又更强烈了一些。 许久,老人悠悠的开口,我这么好的手表,大概需要嗯,我算算啊,嗯,一千万吧。 王慧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果对方要两千,五千或者一万,那就是真的敲诈,如果要一千万,那就是开玩笑。 姑娘,我说了,我不是要你的钱,我只想要我的手表,我的手表真的很重要,真的是值一千万那么重要,不对,比一千万还重要。 老人说着,把眼睛闭了起来。但嘴里还在念叨着,到底去哪儿了呢?去哪儿了呢?外面雨的声音渐渐变小了,老人的念叨声也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让这老人睡一会儿也好,也许睡醒一觉精神好了就没有那么糊涂了。王慧也需要给女儿打个电话,告诉女儿会回去晚一些,让她不要担心。 电话刚说完,老人忽然叫了一声,把王慧吓了一哆嗦,手机险些掉落。 我想起来了。老人说完这一句,就直愣愣的看着前面,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您想起什么了?停了停,王慧继续问,你想起手表在哪儿了? 不,老人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王慧,我想起来手表为什么重要了。 王慧听了有点失望,手表找不到,问题就还没有解决。 大爷,我知道,手表重要,您再想想,手表是不是落在家里了。咱们联系一下您的家里人,他们说不定知道。王慧说着,把手机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又摇了摇头,眼睛还是盯着前面,但目光中少了茫然,却多了一丝狡黠。姑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王慧哪有心情听这老人讲故事呢,手表的事没有解决,女儿在等着自己回家,这路边也不知道让不让停车,说不定一会儿还会有一个拍照罚单在等着她。 大爷,改天我专门听您讲故事。现在先把您送回家好不好? 从前啊,有个修表匠。老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的讲了起来。他的修表技术特别好,各种钟表出了问题,到他手里都能解决。不光周围的人们知道他,好多人从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找他修表。 王慧听了这话,不禁想笑,修表难道像看病一样,非要找名医不可? 每一块表都是有生命的,修表就像治病,如果碰到庸医,不仅会贻误病情,还会损伤它的灵性,你说重要不重要? 重要,太重要了!王慧刚要说话,不料老人竟抢先做了回答,她这才发现自己已不在老人注意力范围内了。算了,让老人再糊涂一会儿吧,也许他讲完故事就好了。只希望他的故事能稍微短一点。 对啊,所以,每天到他这里来修表的人都要排大队。 嗯嗯,王慧点点头,爱怎么编怎么编吧。 突然有一天,修表匠收到了一块特别奇怪的手表,连送表来的人都很特别。他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实样貌,带着墨镜,口罩,皮帽子,大风衣。透过口罩还能看到明显是粘上去的乱蓬蓬的胡子,让人有种化了妆的猴子的感觉。但是他会说话,他放下手表,说第二天上午过来拿。 谁会是这样的打扮呢?电影明星吗?明明已经戴口罩遮掩了,还有什么必要粘假胡子呢?接着,王慧笑自己竟然分析起来老人的胡言乱语了。 不过,最奇怪的还是那块手表。你知道,我们一般的手表都只有三个指针,时针最慢,秒针最快。但这个不一样,它竟然有六个指针,最慢的那个看上去根本不动,因为它是年针。当然,月针也不动,日针也不动,时针也不动,分针也不动,秒针,也不动。因为,这块手表坏了。 王慧点点头,心里说:我输了,大爷,拜托你赶快结束你的单口相声吧。 修表匠并没有被没有被这奇怪的手表难住,他琢磨了一晚上,得出结论,手表是需要上发条了。 王慧把档把推到前进档的位置,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看老人,老人冲他点点头,于是车慢慢启动了。 老人继续讲他的故事:手表旁边只有一个旋钮,修表匠发现这是用来调分针的。 一个旋钮,不可能吧?那如果要调年的话,不是需要调几千圈吗?王慧觉得这是一个逻辑错误,如果真有这样的手表设计,也实在太反人类了。 没错,姑娘,就是只有一个旋钮。这一回老人听到了她的问题。如果要调一年的话,是需要八千多圈的。 大爷,还有个问题。我能想到日的刻度是一到三十一,月的刻度是一到十二,那年的刻度是什么样子?按公元纪年法,现在都两千零一十九年了,难道都标到表盘上吗?王慧觉得老大爷总得能把自己编的故事说圆吧。 年的刻度是从一到七十二。 为什么是七十二? 因为拥有这块手表的人,最老可以到七十二岁。 那七十二岁以后呢?王慧继续追问。 老人嘴边的皱纹抖了几抖,口齿间似乎发出了一些声音,但这嗫嚅声又小又含糊,王慧完全听不出老人在说什么。终于,老人的声音大了一些,但听起来又是再继续讲刚才的故事了。 后来啊,修表匠翻来覆去的研究这块表。在后盖无法打开的情况下,他发现手表上的字符暗藏机关。这字符很特别,你一定没有见过,就像双头的小蝌蚪一样。 嗯,中间有细线连着。王慧开始插话,有的左,有的右,有的直,有的弯。 老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用目光紧紧盯着王慧,如果不是双手还有点帕金森,恐怕已经抓住王慧的衣服了,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哪里还见过这种文字?快说,咳咳老人急的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大爷,您别急。不是刚才你告诉我你的手表上有这种图案吗?您忘了? 是吗?老人还在喘着气,半晌,气喘匀了,老人继续说,我觉得这是一种极其奇妙的文字,而且是有体系的。幸运的话,我希望余生还可以再见到这种文字。 大爷,你说的手表就是您丢的这块? 不要打岔了,好好听我的故事。老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就一直向前开就好了,前面的路还很长。 雨已经完全停了,路面亮闪闪的,那是路灯反射的光芒。王慧的汽车在路上以大约三十迈的速度前进,索性车流较大,大家都开得不很快。 说到哪儿了?对,修表匠发现那些字符有玄机,它们是可以改变形状的。他用手指按着字符的一端,稍一用力,就可以上下左右移动。向上的蝌蚪可以向下,向左的端点可以向右。如果这些文字是有体系有意义的,那么这种变化就会产生新的文字,词组甚至句子。钟表匠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进去,毕竟他只是个修表的。但好奇心让他不断地摆弄这种文字的组合,他似乎被什么魔力吸引着,一刻也不能停止,这文字,这图形,这变化让他痴迷,疯狂,成瘾。 王慧有点担心的看了老人一眼,老人的语气明显是激动了。接着,老人眼部的皱纹紧紧挤在一起,眯缝起来的眼皮间一双眸子闪着喜悦的光芒,整个面部似乎也瞬间舒朗起来。 门开了。老人的话中带着笑意。 什么?王慧不确定是自己没有听清,还是不理解老人在说什么。 那扇门开了。老人脸上的皱纹硬邦邦的固定着,仿佛天然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并且一直持续到永远。 修表匠找到了图案正确的形状,作为奖励,那表的秒针开始转动。姑娘,你知道吗?那是我所听过的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嗒、嗒、嗒,那么轻微,却又那么妙不可言。你知道修表匠的信条吗?一句话,每一块钟表都是有生命的。所以一块钟表在修表匠手中复活,带来的满足是无可比拟的。 王慧轻微的摇了摇头,她不相信修表匠会有什么信条。信条这类东西不是应该出现在游戏或者电影中吗?成年人怎么还会相信呢? 修表匠将这手表的月、日、时、分都校正准确,但到年的时候他有点犯愁了,一方面他不知道应该调到哪一年,另一方面,刚才我们谈到了,调一年要转动八千多圈。于是,第二天,修表匠满心欢喜的等待手表主人的到来,既可以显示自己高超的修表技艺,又能多了解一些这块手表的情况。但一直到第二天过完了,那主人始终没有露面。接着,第三天,第四天,一周,第二周,一个月,时间过去很久,久到修表匠都快要忘了盒子里还有一块无人领取的手表。不过,就像我们的信条,每块钟表都是有生命的,这一块也不例外。它不会甘心被丢在盒子里受冷落的命运,于是修表匠再次站在了它的面前,并且将它带在了自己的手上。年针在那一刻竟然自己开始转动,最后停在四十一上。修表匠突然意识到,年针的单位不是‘年’,而是‘岁’,因为那一年,他四十一岁。 前面是红灯,王慧把车停下来,老人的这个故事开始变得有趣了,尽管还是缺乏逻辑,但想象力还算丰富。 如果把年针调到四十二,会怎么样呢?王慧想看看老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修表匠在经历了初期的惊讶之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并且马上付诸行动。不过,他是向前调了一年,四十。你知道这个工作量有多大吗?他足足调了一天的时间,没有睡觉,没有吃饭。有时候好奇心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只为知道一个结果,就可以不眠不休,让身体的承受力发挥到极限。可惜的是,结果有点令人失望,当年针被拨到四十的时候,它竟然安安稳稳的停在了那里。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变化,更没有跳回四十一的位置。 大爷,那您继续往前调了吗? 不,不是我,是修表匠。老人严肃的纠正。尽管老人在前面的讲述中有时会混淆故事和现实的界限,但当听到王慧这样说的时候,他还是要明确,故事就是故事。修表匠对这块表实在是太着迷了,所以做了大量的实验。能想到的调表方法他都尝试了,甚至有几次因为改动了蝌蚪形文字的形状,手表失去动力,不再转动。 那修表匠有发现吗? 当然了,事实上,这六针手表给予修表匠的,要比他能预料到的多多了。 六针手表?王慧第一次听到了老人给这表取得名字,确实是六根指针,倒也形象。同时,王慧发现老人刚才的回答中并没有告诉她具体的给予是什么。 修表匠得到了什么?王慧的好奇心也不小,于是追问了一句。 有机会,有机会。让人想不到的是,说到这里,老人竟然卖起了关子。看来王慧小小的好奇,目前是难以得到满足了。老人看看车窗的外面,继续说:姑娘,我想起来了,那块手表已经丢了好久了,和你没有关系。大爷这脑子啊,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糊涂,有时候讲个故事就会由糊涂变清楚。停车吧,我该走了。 按理说,王慧听了老人的话应该松一口气,毕竟自己摆脱干系了,但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点失落的感觉。大爷,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吗? 姑娘,大爷还没到找不到家的地步。汽车靠路边停了下来。老人打开车门,缓慢的从后座移开,手扶着车门站到路边。车门关上,老人冲王慧摆摆手,谢谢你,你是个好姑娘。 王慧有点不好意思,摇下车窗,大爷,我帮您联系家里人来接您吧? 不用,我没有家人,我也不能有家人。老人这句话让王慧难以理解,也许是到老人糊涂的时候了,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老人扶着汽车的右前侧窗,姑娘,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我的六针手表,或许我们会再次见面,只是王慧不确定老人有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如果有,她也无法听清。她只记得那个夜晚,老人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脸上众多皱纹共同排出的笑容。这笑容既有礼节性的致意,又有一点拥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的自得。 那个夜晚,那场雨,那个老人,以及那块手表的故事,对于王慧来说,不过就是一次很普通的际遇。尽管听故事的时候会感到好奇,会想知道是否真的有这样的六针手表,如果真的有,又有怎样的奇妙之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都会慢慢的淡忘,而现实生活中真正要面对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那一年,那一天,一个充满活力的穿着运动服的青年从她的汽车旁边经过,青年也看到了汽车和车中的王慧。 他站在车前,向王慧招了招手,面露笑容。王慧有点迟疑,自己认识对方吗?青年的胳膊上带着一块手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看的不太清楚。 但那笑容,王慧还记得,既有礼节性的致意,又有一点拥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的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