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10日,山东省临沭县一名女高中生突然失踪,遍寻无果的一个月后,被清洁工大爷发现惨死在学校厕所。 随后同校两名男生被莫名逮捕,经过两天两夜的审讯,案件得以告破,其中主谋张志超被判处无期徒刑。 16岁的男孩就这样锒铛入狱,张志超的母亲不愿相信这个结果,四处为儿奔走求助。 终于,含冤入狱十五年后,这起奸杀案得以重新审理,他站在曾经最为恐惧的地方,紧张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归家的少年 2020年1月13日,山东省人民高级法院一锤定音,改判张志超无罪,他终于得以重获自由。 宣判结果出来张志超一直强忍泪水,可当走出法院的那一刻,看到蜂拥的媒体和两鬓斑白的母亲,他的委屈还是如山洪般爆发。 一块巨大的石头在两代人的心里落下,面对记者的镜头,手足无措的他还是深深鞠了一躬,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而阔别15年,张志超终于清清白白地和母亲踏上故土,一路上他兴奋得难以言喻。 归家途中除了拉着母亲又是拍照又是诉苦,他还念叨母亲亲手包的饺子,但很快这份喜悦又被悲伤笼罩。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犹如无比珍贵的青春,再回首时伤痛依旧停留在那里。 15年啊,15年啊,我离开太久了。 小城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一同游玩的孩童也形同陌路,走进那间年少居住的小屋,张志超一下哽咽起来。 妈我记不起来了,妈我记不起来了。 他难过地抚摸着这些旧家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终心如刀割一拳锤在墙上,母亲赶紧跑来抱住他。 不碍事不碍事,记不起来就算了。 从他被判无罪开始,这个消息瞬间传遍大街小巷,整个县城的男女老少纷纷聚在他家门前。 大家对他心疼之际,也满怀愧疚,毕竟当初强奸杀人的罪名安在一个孩子身上,人们的唾沫星子也足以将他压垮。 不过,正义不会缺席,洗清冤屈的这一天终于来了,母女俩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等待喧闹退去,迎接两人的又是深深的孤独。 青春不再,容颜已退,家徒四壁,母女二人沉默着来到姥爷家住下。 接下来就是重新适应社会的生活,但张志超赤手空拳,别无所长,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担下养家的重任。 他迷惘,他痛苦,他常常会不知不觉地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曾经的过往不停在脑中闪过,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回忆 十五年前的寒假,临沭县第二中学空无一人,只有清洁工大爷还在打扫卫生。 当年的学校 他顺着楼层一点一点地往上,结果在打扫到三楼的时候,发现这个钥匙怎么也打不开厕所的杂物间。 大爷赶紧拿来钳子和扳手,把门锁撬开,结果眼前一幕让他吓得连连后退。 厕所里躺着一名下半身赤裸的女性尸体,在这惊魂未定的时刻,大爷掏出手机报了警。 案发地点 很快警方赶到现场,经过辨认,这名死者就是失踪一个多月的女孩顾芸,也是这所学校的一名学生。 在她失踪时学校刚要放寒假,父母发现孩子放学一直没有回家,便打了报警电话,民警立即组织全校师生一起寻找。 可上上下下跑遍整个小镇,就是不见顾芸的身影,她的去向也成了一个谜。 当时镇上流传着两种说法,一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她可能遭到绑架。 二是青春期的孩子遭遇了一些伤痛,选择离家出走一去不回。 可不管是哪种结果,始终没人能找到顾芸,直到大爷发现尸体,才知她已不在人世。 原来当时失踪时,所有人找遍教室宿舍来回上学的路,就是唯独忘了常年紧锁的杂物间。 一个青春靓丽,活泼乖巧,本应有着大好前程的女儿就这么没了,父母完全无法接受,全家沉浸在悲痛中。 那么究竟是谁这么残忍,会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痛下杀手?警方迅速展开调查。 根据尸检结果,顾芸就是死在失踪那天,而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是她要好的闺蜜。 早上6点15分,两人赶到学校升旗仪式已经开始,因为不在一个班级加上迟到,便分道扬镳各会跑回教室,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周一早上课程安排 根据另外两个同学的描述以及厕所旁一件宿舍移动过的桌椅,墙面喷洒状的血迹,坐在家中写作业的张志超便被前来传唤的民警带走,很快另一个同学王广超也被一同带到警局。 发现尸体的两天后,临沭县公安局以涉嫌强奸罪,故意杀人罪对张志超进行刑事拘留,而王广超因涉嫌包庇罪取保候审。 两人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认了罪,这起案子迅速告破。 不过,在张志超母亲得知儿子涉嫌强奸杀人时,一直不愿相信儿子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因为张志超从小到大品行兼优,乐于助人,在上了高中后还被推选为班长。 这样一个16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与杀人挂钩?在警方认定的犯罪事实中,人们了解了所谓的案发全程。两个证人 案发当天的6点20分,张志超在三楼的卫生间门口看到了顾芸,当即起了色心。 便随手拿起铅笔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拖到厕所进行强奸,中途不慎致其死亡。 害怕事情败露,张志超将顾芸拖到杂物间藏匿,等他把尸体藏好锁住门时,遇到了同学王广超。 王广超看他慌里慌张的,止不住内心的好奇便询问起原由,结果才知朋友居然杀了人。 求求你了,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就毁了。 面对张志超的苦苦哀求,王广超心软了,答应帮他把这件事隐瞒下来,不料两人聚在一起嘀咕的画面被另外两个同学尽收眼底。 这两人正是提供证词的杨某和王某,他们当天因为请假没有参加升旗仪式,留在同楼层的一间寝室休息。 刚好就是6点20分的时候,操场上同学们已经开始跑操,趴在床上休息的杨某和王某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王某赶紧跑出去查看,而杨某并未放在心上继续趴下,直到听到一个女孩子喊道:你要干什么?救命。 他这才起身追了出去,等他来到卫生间门口时,看到了同学王某正和张志超王广超有说有笑。 因为不认识另外两个同学,杨某随即返回,留下王某了解情况。 王某询问张志超刚刚的尖叫是谁喊的,张志超半开玩笑回答道:有女鬼,啊不,有美女,行了,啥也没有。 看着两人嬉皮笑脸,自以为没事发生的王某也回到寝室,直到发现尸体警方盘查到两人,他们提供的证词刚好给张志超和王广超定了罪。 可是,杨某和王某说的是真的吗?张志超记得,案发当天他根本没去过那个卫生间。 并且他压根不认识顾芸,两人不仅不是一个班级的,也从未打过交道。 当天早上参加完升旗仪式后,他的确没跟同学们一起跑操,而是身为班长帮助同学们把脱下的衣服抱到二楼教室,避免遗失。 回教室后他就跟平常一样,开始自觉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全程他都没有去过三楼的卫生间,甚至就连他的宿舍也是在二楼,除了特殊情况一般很少上楼。 而同样否认这份证词的,还有王广超,他没有去过三楼的卫生间,也没有遇到慌张的张志超和王某,他不明白两个所谓的证人为何会把他们给牵扯进去? 在如此疑点重重且证据不足的情况,案件还是告破,让人惊讶的是张志超和王广超居然双双认罪,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监狱生活 2006年3月,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强奸罪判处张志超无期徒刑,以包庇罪判处王广超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对于这些疑问也一并被带进监狱,不知情的群众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以为坏人已经伏法,不再议论此事。 但是还有一个人仍旧在努力,张志超的母亲在看到判决那一刻,便下定决心要为儿子洗清冤屈。 她相信儿子的为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儿子背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可当时她和丈夫双双下岗,加上丈夫患了脑瘤身体每况日下,她又能怎么做呢? 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只能坐在家中以泪洗面,而在儿子入狱不久后,她便收到儿子寄来的照片。 照片中张志超瘦了不少,面带笑容身板挺直站在少管所里,身上还披着优秀先进个人的勋章。 看着儿子历尽磨难仍没被打倒,母亲决定振作起来,慢慢摸索解决的方法。 至此之后,每个月她都会去狱中探望儿子,每次见面她都会一如既往地问出那句话。 超,你要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情况(认罪),妈妈才知道怎么做。 可得到的回复依旧是:妈妈你别问,就这样吧。 母亲失望而归,儿子狱中痛不欲生,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让他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 他无法从那些痛苦的记忆中走出来,也不敢告诉母亲认罪真相,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他在监狱中远离外界的打扰慢慢成年,可成长并未把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给抹去,他依旧深受折磨。 每当监狱组织服刑人员观看电视,他全程都会认真留意画面中的青年人,看到他们,张志超就能幻想另外一个在狱外自由生活的自己。 那种肆意的微笑,那种张扬的青春,他都没有了,在被定罪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想到自己屈辱的人生,看到探监的母亲日渐衰老,憔悴布满脸庞,张志超开始不甘心。 难道就这么一直下去吗?难道就这样让家人跟你一起受累?他不服,他要出去。 2011年的春天,母亲与他会面,他沉默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了口。 妈妈,那件事情与我无关,我不背这个黑锅了,你给我请律师。 母亲顿时崩溃到泪流满面,入狱五年儿子总算说出了真相。刑讯逼供? 张志超告诉母亲,其实当年之所以认罪,是因为自己遭遇了刑讯逼供。 16岁的年纪,在警方还没有调查清楚时,凭借两个证人的证词,就对他屈打成招,越反抗对方下手越重。 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加上办案人员的口供引导,最后的结论就是他主动认罪,承认强奸杀害顾芸一事。 张志超记得很清楚,他迷迷糊糊间审讯人员问他,你为什么杀人,张志超说不小心失手,审讯人员不满意这个回答,便大声问道:你是不是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掐着她的脖子 张志超只能顺着回答,因为16岁的他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了解真相后,张志超的母亲也找到了已经出狱的王广超,从他那边也得到证实,他的口供认罪也是逼出来的。 暴打之后,所有的条条框框早已列好,在刻意地引导下他只需要往里填词,说出自己的名字即可。 认罪后王广超被取保候审,可自由没几天,他又被传唤回去,这一次面对询问,他拒不承认包庇,最终也蹲进大牢。 凭借两个同学没有任何考究的证词,临沭公安局的办案人员一口咬定张志超和王广超就是嫌疑人,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2012年3月,张志超的母亲请了律师,提起申诉,可被临沂市中级人民法院报驳回。同年的11月,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也将申诉驳回。 张志超的认罪加上只有一面之词的屈打,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成立, 一次,两次,三次,一年,两年,三年,申诉一直没有回音,张志超从少管所转到淄博监狱,他也从最初的期盼转回失望。 为了让儿子坚持下来,母亲每个月都会乘坐火车到淄博鼓励儿子,最常说的就是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还有希望。 在此期间,张志超的父亲因病去世,独留母亲四处奔波,找不到接手律师的她也曾一度陷入绝境。 饱经风霜,举步维艰,这个坚强的母亲不敢停下,或许是她的坚持感天动地,在2014年这件事情迎来转机。 张志超的母亲在网上搜索律师时,看到了北京大禹律师事务所的李逊律师,随即对他发了信息。 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 李逊律师被打动,决定免费为张志超代理此案,继续向最高人民法院申诉。判决书疑点 看过临沂市中院的判决书后,李律师发现几个难以排除的疑点,并且证据并不充分。 首先就是作案时间,案发是6点20分,挟持,强奸,杀人,踹开厕所门藏尸,遇到王广超解释,一系列操作下来少说也要好几分钟。 可王某杨某听到尖叫赶过去,只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明显时间上是不够的。 其次就是杨某与张志超此前就认识,甚至还是初一初二的同学,但是在看到王某与张志超交谈时,却又声称不认识对方,前后存在矛盾,判决书中也没有指出这个问题。 最后就是按照案发时间来看,张志超是不可能出现在三楼卫生间的,因为有四个同学证实,他参加了当天的升旗仪式。 而升旗仪式过后,同班的体育委员于某让另一名男生和他一起抱的衣服,时间刚好就是6点20分左右。 并且就算不是6点20分,参加完升旗仪式,再抱衣服上楼,时间也是在6点20分左右,没有作案条件和作案时间。 然而,这四名同学的证言在当时的庭审过程中,并没有向法庭出示。 除了这几个疑点外,判决书的几个证据指向也有问题,按理来说,在被挟制以及奸杀过程中,一定会有抓挠等情况发生,指甲都会遗留下信息。 可警方在受害人的尸体上,并未检测到张志超的毛发、指纹、精斑、脱落细胞等生物痕迹。 最关键的是,受害人遭遇强奸,按照正常情况,一定会提取生殖器的分泌物,但警方的尸检鉴定没有对这方面提出鉴定意见,甚至就连这一关键物证是否提取过都没有明确指示。 而在发现受害者时,在受害者身上还发现了一个带血的编织袋,判决时也没有说明编织袋的具体来源。 在缺乏各种人证物证等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法院依赖杨某王某的供述,张志超的认罪,就做出了判决。 李律师认为这些证据都不足以给张志超定罪,翻阅了询问笔录后,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临沭县鉴定的法医张宗选既参与了尸检,也参与了两次张志超的审讯,这违反了《刑事诉讼法》中鉴定人员不得担任侦查员的规定。 因为在尸检过程中,他很容易把受害过程在询问中误导出来,而且,在审讯笔录中能够明显看到,在张宗选参与审讯张志超后,张志超的供词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十八大以后,我国的法制朝着符合司法规律的方面进步,张志超的案件也被提出来。 2020年,这起案子经过再审,延期等问题后终于迎来最终审判,张志超王广超被判无罪。巨额赔偿 含冤入狱15年,张志超终于走出监狱,出狱后在2020年10月19日,他获得国家赔偿332万元。其中包含羁押5449天的人身自由赔偿金188。9万元,和精神损害赔偿的141。6万余元,以及被判决时法院依据从家里划扣的5500元。 相关部门一直时刻关照张志超,拿到钱后他的生活有了保障,他也一直积极适应社会,三十出头,他开了一家淘宝店,自己设计T恤养活家人。 正义会迟到,但不会缺席,关于当年的事情,他表示会追责下去,毕竟十五年的青春以及伤害,是不可能轻易做到原谅的。 而刑讯逼供是阻碍司法正义的角色,当年参与审讯的人员如果真的参与了,那相关部门一定会找到证据,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最后至于顾芸之死,现在还在侦查中,接手警方会认真追查下去,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之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参考资料: 央视网:洗冤15年,张志超无罪释放,曾有4名同学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光明网:张志超无罪释放,只是冤案善终第一步 人民网:无期改无罪,这一经历让张志超重新申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