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天空笼罩着灰暗的城市,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激起一个个密集的水花,狂风穿过窗户的缝隙发出尖锐的啸叫,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在逐渐变成水幕的窗玻璃前越来越模糊,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让人顿生一种莫名的焦虑。 我急忙转到背风的窗户向外望去,地面上早已是白花花的一片,雨中的街道空空荡荡,了无人迹,只有不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迷蒙的水雾中无助地闪烁。疫情下的整个城市,被按下了暂停键…… 这个夏天是我记忆当中父亲最忙碌的一个季节。来去匆匆的骤雨,常常成为他亲密的伙伴。我正担心他今天下班路上会不会遭雨时,门外就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所发出的"咔嚓"声。雨中归来的他就像一条刚从水缸里捞出来的毛巾,从头到脚都在向下滴水,每挪动一下脚步,鞋子里都会漾出水来。见他被雨浇得如此狼狈,我明知说了也无用,还是禁不住埋怨了一句:"别人都在居家办公,您就不能在家里缓上两天吗?"正在弯腰换鞋的他,对我说:"不行啊,这是工作需要,疫情再严重,我们也必须坚持上岗。" 唉!面对眼前这个倔强的父亲,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父亲是一位电信网络维护工程师,正是他和他的同事们夜以继日的辛苦付出,才保障了整个城市通信网络的畅通无阻。我小时候有一次到他单位去玩,正好赶上网络服务器发生故障,他毫不犹豫地扔下我,一头扎进机房去排除故障。机房里十分闷热,电子元件散发出来的臭氧气味令人作呕。散热窗排出的热风不断地从父亲的衣领、袖口和裤管钻入,把父亲吹成了一个气球人。尽管蹲在排风口前人连眼睛都睁不开,可父亲却一蹲就是好长时间。最终,他在密如蜂巢般排满各种元器件的机柜中准确地找到了故障,并尽快排除。从那时起,父亲一手扶定眼镜,一手拽紧衣领,努力凑近机柜去排查故障的画面,就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从记事起,我就对"电信人"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而"电信人"在我的心里,成为坚守岗位、默默奉献的代名词。 密集的雨点击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远处还不时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的。 我无奈地走向电话,准备向钢琴老师打电话请假——今天本是我上钢琴课的日子。可是,正当我要提起话筒时,电话铃却骤然响起。才换完衣服的父亲冲过来拿起听筒,他的直觉没错,是他的同事打电话找他。父亲听了不到十几秒,就对着话筒说:"嗯,可以……没问题,我马上过来!" 唉!他又要去加班了,我心想。抬头望望墙上的钟表,时针正指向18点。 父亲放下听筒,就招呼母亲帮他收拾行李,自己则拿了几包咖啡塞进墙角的那只行李箱,那是父亲为二十四小时待命而特意准备的。母亲一边收拾,一般试探着跟他商量:"饭都快好了,吃完饭再走不行吗?""不行。"父亲说。"单位那么多人,为啥每次都是您去啊?"我也为父亲抱不平。"我是部门领导,我要是不去,怎么好意思安排别人去啊?"父亲的回答竟让我无言以对。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临出门,父亲看了看郁郁寡欢的我,说:"特殊时期,突发情况多一点,等疫情过去就好了。"说完,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转身出门去了。我看着门口那双半小时前他才换下的湿透了的鞋,若有所思。 "我爸没带伞。"我突然对母亲喊道:"我去给他送伞。"我一边喊,一边飞快地抓起书包和雨伞向楼下冲去。 大雨如注,刚出单元门,头和衣服就被打湿了。地上积水横流,没走几步,我的鞋和裤管就已经被浸透了。走出小区,看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父亲正往后备厢里塞行李。还没等我冲到路边,出租车已经"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劈波斩浪似的向远处驶去。目送出租车在迷蒙的雨雾中逐渐消失,我耳边又回响起父亲常常对我和母亲说的那句话:不行,我必须得去。 必须得去,因为岗位所需;必须得去,因为职责所在;必须得去,因为整座城市的通信网络离不开他和他的同事们的维护…… 想到这里,我为自己先前看到大雨就想请假的念头而惭愧。父亲有他必须得干的工作,我难道就没有自己必须得做,并且一定要做好的事吗? 又一声闷雷响起,惊醒了站在雨中发呆的我。打了个电话给妈妈:"我去上钢琴课了,晚饭回来再吃。"我抹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雨水,撑起伞,向不远处的钢琴老师家中走去。 (指导教师:徐生坛) 责任编辑:龚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