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之惑（六）

　　车站奇遇
　　在印度的日子里，以往对于佛国的印象越来越模糊，现实的一切与想像中的佛国大相径庭。
　　在加尔各答的一天，我们一大早就赶往火车站拍摄，据说当年徐悲鸿光生就是在这里搭火车去国际学校的。一到火车站，我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月台上蹲着、躺着一群群的人，火车车厢破烂不堪，车门敞开着，也没有检票员，可以随意进出，不少人头顶包裏急急忙忙地一会儿进一会儿出。
　　一列火车进站，不少印度人若无其事地吊在行进中的列车门边上，像这类玩杂技似的乘火车方式在印度实在是一大奇景。我拿起相机拍照，吊在车门上的人一只手抓着门框，一只手频频向我招手。
　　当我收起相机回到车站广场时，我收到同行无锡老兄的短信，说是出事了，我们一行五人中有三个南京老兄被车站保安扣起来了。我下意识地感到与拍摄有关，第一反应是把相机中的胶片藏起来。同行的印度司机在边上一看，向我做个手势并把我的胶卷放在他座椅的垫子底下。虽说语言不通，但大概他已从我的脸色和收拾胶卷的动作中发现了异样，他的机敏让我感到惊讶。
　　我急急忙忙地赶到车站保安室。一看同行四人都坐在板凳上，四周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保安，一个小头头模样的人手拿着同行们的几本护照翻来翻去，并反复询问同行朋友为什么要拍车站。我们反复解释是为了拍《徐悲鸿》的纪录片而来，并无敌意。但是他们还认为是违规，车站不能拍，违禁者要拘留起来。一来二去，就是解释不清。中国有句老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因为语言不通，现在更是说不清了。
　　天气非常闷热，四十多度的高温下，这个地方不光没有空调，连电扇都没有一只。和我一起去的无锡老兄脸色苍白轻轻对我讲胸闷头晕吃不消了，我觉得他有中暑的征兆，马上拿起身边南京兄弟从上海带来的水给他喝。刚喝上几口，一个保安问水是否从中国带来的，回答是的，他表示要喝，无锡老兄只好老老实实地给他了。我看这样下去真的会出问题的，随手抓起南京兄弟手上的毛巾，不管三七十冲进里面去，拧了一把凉水毛巾给无锡老兄敷上，喝不成水总得给他解解暑。
　　一晃几个小时过去了，其间，虽然请当地华人从中斡旋也无济于事。他们收掉了南京三位的护照，一会儿请示，一会儿询问，好像意见不统一。听说还要把他们拘留起来。这时，我们在这鬼地方已待了五个小时了，中饭没有吃，连水都没有喝一口。印度友人打来电话解说也无结果，我看事情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对同行老兄说：让我去处理。
　　我走进去与他们论理，说了半天没反应，一下子火气就冲上头来。我让陪同翻译：我们是为友谊而来，你们这样无礼扣人是违反国际公约的，你们有责任。如果再无理扣留，我们不走了，这样造成的后果由你们负责！突然，他们被我一席话轰晕了，一个头头似的连忙给我赔不是，还马上拿出几瓶矿泉水和几杯奶茶请我们喝。我说：不喝！赶快放人！半小时之内你们不放人，我们就在这里不走了！
　　不知是他们欺软怕硬，还是自觉理亏，只见他们几个耳语一番，就拿出一张纸让被他们无理扣留的三位同行每个人签上名字，放他们走了。这就是我们在加尔各答火车站的五个小时尴尬奇遇，难忘啊！
　　印度之行，留给我的印象着实难以描述，当结束这趟短短五天的行程时，我实在想不出用什么恰当的话来表达，还是用圣雄甘地说过的一句名言吧：唔，印度是一个乱七八槽的国家！
　　为了拍摄专题片《徐悲鸿》来到印度的所见所闻难以忘怀。记得离开印度的前一天，我们去了加尔各答的唐玄奘寺庙，那是印度华人募捐集资建造的，规模不大，坐南朝北三层楼高，里面空空荡荡，仅有鎏金的玄奘身着袈裟徒步去西天取经的全身塑像。我深深地向这位先行者鞠躬致敬。
　　正是有了玄奘、悲鸿、泰戈尔这些友好使者的辛苦努力，才使两种古老文明融合在一起，也正是这些前辈的指点，才唤起我们难以平复的访印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