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前轰动上海的涉枪大案，凶手打死营业员，为何法庭未判杀人

　　走进上海公安博物馆的刑事侦察馆，会在展柜中看到一支握把护板上圆圈里没有五角星的五四式手枪，看起来还很新，表面在灯光照射下泛出淡淡的寒光，旁边就是它射击后留下的弹头和弹壳。这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手枪，其实是35年前发生在上海滩、轰动一时的于双戈持枪抢劫银行案中的关键证物，曾夺去过1条无辜的生命。该案不仅创下了上海法治史上的多个第一，其本身情节的离奇曲折，使得它即使到今天仍然为很多上海老市民所津津乐道。
　　于双戈持枪抢劫杀人案中所用的五四式手枪及发射后的弹壳弹头
　　枪响大连西路
　　1987年11月16日是星期一，位于上海市大连西路506号的工商银行西体育会路储蓄所迎来了普通而又忙碌的一天。这家储蓄所位于沿街的平房内，规模很小，总面积不到30平米，除大门外还有一个后门，当班的共有4名营业员，3女1男。到了这天中午，按照当时的习惯，储蓄所是要暂停营业的，大家轮流外出吃午饭，银行内只剩下女营业员朱亚娣一人。
　　西体育会路储蓄所案发现场，图中的是正门
　　12时刚过，朱亚娣正在跟一位朋友打电话。突然，后门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以为是同事吃完饭回来了，搁下电话便去开门。门一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男青年，瞪着一双眼睛，拿着一支机头张开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朱亚娣条件反射地大喊起来：有人抢银行了！话音未落，歹徒便抠动了扳机，砰！朱亚娣猝不及防，鼻部中弹，当即倒地不起。枪声惊动了附近群众，做贼心虚的歹徒听到有人赶来，来不及入室抢劫钱款，便仓皇逃窜。
　　枪声就是命令，邻近的虹口分局最先接到报案，一辆辆闪着警灯的汽车呼啸而来。很快，一个由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处牵头，有关区县分局和海运、航运、铁路公安局组成的联合侦破指挥部成立起来，全力以赴展开侦破工作。现场勘查发现，被害人朱亚娣已被热心群众送去医院（后经抢救无效身亡），曾经躺过的后门内侧地上留下一汪血泊，屋内箱柜全部完好无损，柜面上的现金分文未动，桌面稍有零乱，电话机尚未放回原位，现场除找到弹头、弹壳各1枚外，还发现了1粒完好的子弹，在后门门锁附近，提取到歹徒留下的一枚指纹。
　　案发储蓄所内部，虽有些凌乱，但案犯实际上并未进入并抢走财物
　　民警们迅速分头对储蓄所工作人员以及附近的单位和住户进行了走访。经调查，被害人朱亚娣32岁，丈夫刚刚因尿毒症病故，儿子只有2岁半，平时工作踏实，作风一向正派，与他人并无矛盾和情感纠葛，而且单位刚刚给她分了新房，因此排除了报复杀人或情杀的可能性。在摸排中，民警了解到，当天上午10时许，曾有一名20多岁的青年男子，在储蓄所内逗留了很长时间，但他既不存款，也不取钱，一直在柜台前东张西望，似乎在窥伺所里的布局和周边环境，行迹十分可疑。综合其他情况，专案组初步判断：这是一起上海解放以来罕见的持枪抢劫杀人案，凶手是为财而来！
　　负责物证鉴定的技术人员也传来了重要消息。通过对现场弹头膛线痕迹的鉴定，认定系五四式手枪所发射。而恰恰就在案发前不久的11月13日下午，上海海运局的一艘茂新客轮乘警室内的保险箱被人撬开，被盗走五四式手枪2支、六四式手枪1支、子弹268发、弹匣6个、手铐1副及枪套等物。据此，专案组认为两案有密切联系，很有可能系同一人所为，茂新轮盗枪案不是一般的流窜盗窃，而是有明确的目的性，是西体育会路储蓄所抢劫杀人案的前奏，因此决定将两案并案侦查。
　　案发前3天，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茂新轮乘警室刚被盗走一批枪支弹药
　　现场有上海外语教育书店工作人员张伟芳等多名目击者看到过凶手，经逐一询问，并进行了反复的现场模拟，专家组刻画出了嫌疑人的外貌特征：20多岁青年男子，1。70米左右，上海口音，偏瘦，眼睛较大，头发较长，上身着一件米色拉链式夹克衫，下身穿一条海蓝色长裤。但那个时代没有监控摄像头，嫌疑人的具体长相仍不够清晰，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出这个无名无姓、只有一个大概轮廓的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辆自行车
　　就在此时，一位热心群众提供了一条关键线索。此人在案发现场附近的上海外国语学院工作，16日也就是案发当天晚上，他路过现场时，看到附近路边停有一辆七八成新的黑色永久牌自行车，当时没有多加注意。17日上午，他再次路过时，发现那辆车还在原地，他上前摸了摸，发现车座是潮的，16日夜里曾下过一场雨，看来这辆车整夜都在原地。到中午时分，他再去看时，自行车还停在那里。要知道，20世纪80年代，自行车要凭票供应，是一种紧俏商品，年轻人结婚四大件三转一响中就有它一转，主人大多十分珍爱，谁会这么随意地将车子丢在室外风吹雨淋呢？联想起刚刚发生了银行杀人案，这辆自行车会不会是凶手留下的？于是，他向公安部门报告了这个情况。
　　一辆遗弃在现场的长征自行车，成为破案最关键的线索
　　民警根据车牌号码，很快找到了自行车的主人一位姓单的退休工人。当民警找上门的时候，单师傅正在为车的事情生气呢。原来，这辆自行车是单家的不错，不过在案发当天上午8点多钟，已经被他儿子单志龙的一个叫于双戈的同学借走了。当时，单师傅还说自己当天下午1点半左右要骑车外出，务必按时归还，于双戈满口答应。可是一天过去了，却始终不见他来还自行车。经过现场辨认，案发现场旁边的那辆自行车正是单家的。经过核实，单家父子俩均没有作案可能，这样借车人于双戈就进入了专案组的视线。
　　于双戈，1963年8月22日生，时年24岁，中等个子，偏瘦，祖籍山东莱阳。他从2岁起被伯父母领养，因为是家中唯一的男孩，从小到大都很受宠爱。于双戈1981年高中毕业，在家待1年，后分配到上海海运局当乘警，曾在长更、长立、长绣、长锦、长柳等轮船上工作过，对茂新轮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但于双戈喜欢结交狐朋狗友，平时挥霍无度，还有赌博恶习，欠下了总数高达1万元的外债，这在当年可是一笔巨款。同时，他正准备和女朋友蒋佩玲结婚，还要办酒、置办家当，手头十分拮据。因为参与贩卖外烟，案发前2个月，海运局刚刚将其调出，到上海公交公司第2分公司75路车队当售票员，于双戈对这一安排极为不满。11月16日那天他请了病假，且有人看到他上身穿米色夹克、下着海蓝色长裤（实际上是当乘警时的警裤），与嫌疑人穿着打扮一致。
　　于双戈被捕后供认，正是因为债台高筑，又到了还债期限，才铤而走险
　　公安人员在于双戈亲笔填写的档案材料中提取了一枚指纹，经比对，和案发现场门锁处指纹以及茂新轮盗枪案现场留下的指纹完全吻合，均系于双戈本人所留。另一组公安人员把于双戈的照片与其他人的照片混在一起，让目击证人辨认，结果所有证人均指认了于双戈。一切证据证明，于双戈就是做下这起大案的凶手！
　　落网宁波
　　专案组前往于双戈家抓捕时，却扑了一个空，但却搜到了从茂新轮上盗得的五四式手枪1支、弹匣3个、各式子弹200余发及手铐、枪套等物。事后得知，早在17日晚上10点，于双戈就已经携枪出逃。公安机关随即封锁了上海各大小车站、码头、机场和道口，全力缉查于双戈，并向各地发出了通缉令，一张大网迅速撒向全国。专案组在研究了于双戈的社会关系后，向外地派出3支追捕队伍，一支前往于双戈的原籍山东莱阳，一支远赴广东于双戈的一个亲属处，另一支奔向浙江宁波蒋佩玲的姑妈家。
　　在侦破该案中立下首功的虹口分局
　　考虑到凶犯也有可能躲藏在上海市内，全市为些出动2万多公安民警，连夜展开了大搜捕，甚至连上海动物园的老虎区、狮子区，都搜查了一遍。期间还发生了一些插曲，比如长宁分局在一个小亭子里发现了一名露宿的流浪人员体貌相似，后经核查发现并非于双戈，虚惊一场。但当时上海的户籍制度非常严格，发现没有本地户口的人要马上送到遣送站，送回原籍。派出所所长在派车将这名流浪汉送往遣送站之前，将加班的夜餐分给了他一份，后者非常感动，居然要叩头道谢。
　　公安机关在上海展开了规模空前的大搜捕行动
　　于双戈过去曾当过几年乘警，多少了解一些公安业务，所以既不敢到人多的地方，也不敢投靠亲戚朋友，先是跑到嘉兴，后又窜到海宁，一路风餐露宿，惶惶如惊弓之鸟，东躲西窜了整整一个星期。于双戈曾和蒋佩玲一同去过宁波的姑妈家，他心存侥幸，认为上海公安不会那么快追到浙江来，于是在11月23日窜到宁波，谎称来出差，顺便看望姑妈，受到了热情款待。于双戈紧张的心情略有放松，他急于知道蒋佩玲怎么样了，更想探听一下上海方面有什么风声。下午4点多钟，他来到宁波市中心一家邮局，准备到电话亭内打个长途电话到上海问问情况。
　　可是，上海方面早已经从蒋佩玲口中得知了宁波姑妈的线索，早已与宁波公安局取得了联系，安排便衣在蒋佩玲姑妈家附近日夜蹲守，此时早已盯上了目标。于双戈的电话还没有拨通，就被民警陈永康等一拥而上，抓了个正着，当场搜出茂新轮上失窃的五四式、六四式手枪各1支，以及子弹18发。11月24日下午2时10分，于双戈被从宁波押回，关进了上海市第一看守所。
　　当时报纸上于双戈被押解回上海的报道
　　到案后，于双戈很快交代了整个作案经过。不出专案组所料，茂新轮盗枪案和储蓄所抢劫杀人案均是他一人所为。于双戈交代，由于债台高筑，债主多次上门讨要，而自己每月工资只有70元，根本无力偿还，眼看还款期限已到，遂起了抢劫银行的歹意。为获得作案用的枪支，他打起了曾经工作过的客轮的主意，为防止劫船等意外的发生，当时的远洋客轮乘警是配枪的。11月7日，他购买了作案用的螺丝刀、羊角锤子等工具。13日早上，他携带作案工具，来到东昌路码头，登上了停在黄浦江上的荣新轮，但因为碰见熟人，没有得手。当天下午，他又从黄浦公园，混上了交通艇，登上了茂新轮。两处的值班检查都形同虚设，上船、下船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当于双戈用螺丝刀、锤子撬砸乘警室的门锁时，尽管动静很大，也无人前来过问，顺顺当当就盗得了枪支弹药。
　　于双戈被暂押在上海市第一看守所
　　11月16日上午，于双戈身藏五四式、六四式手枪各1支，借了同学父亲的自行车，来到西体育会路储蓄所附近。转悠了几个小时，等到中午营业员们大都外出吃饭时，他手持上膛的五四式手枪，穿过操场，绕到营业所后门敲门，朱亚娣开门时，于双戈对着她脸上就是一枪。枪响后，于双戈不敢寻找财物，便夺路而逃，路上又相继碰到多名赶来的群众，心中更加发慌，连自行车也没来得及骑走。
　　两个糊涂人
　　在交待案情的同时，于双戈也供出了该案所涉及的另外两人，他的小兄弟徐根宝和女朋友蒋佩玲。两人虽然不是于双戈盗枪抢劫杀人的同案犯，但在案件中牵连颇深。
　　徐根宝在淮海中路第二小学工作，和于双戈是小学到中学的同学、朋友，两人关系一直非常紧密。11月13日当晚10点多钟，于双戈用帆布包装着盗得的枪支弹药，去了徐根宝的家里。一进门，于双戈就压低声音说：根宝，我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说着，他从包内取出手枪和子弹给徐根宝看，并讲述了当天在茂新轮上盗枪的经过。
　　徐根宝（左）和蒋佩玲（右）出庭受审
　　徐根宝被吓了一跳，说话声音都发抖了，只说了一句：你闯大祸了。于双戈说：我已经把枪偷出来了，你再怎么说也没用。等稍稍平静下来，徐根宝赶紧劝说道：办法还是有的，要么你马上去自首，要么把枪还到轮船上，要么赶快把枪扔到黄浦江里
　　于双戈先是不吱声。过了一阵，他向徐根宝央求说：朋友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手枪和子弹，暂时在你这里放几天。还有一件事情求你，你帮我把帆布包里的锤头、螺丝刀等东西丢掉。徐根宝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出于义气，他为于双戈保存了枪支弹药，把作案工具扔到3处不同地方的垃圾桶里销毁罪证。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两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最后让自己也锒铛入狱。
　　更可惜的是于双戈的女朋友蒋佩玲。11月16日中午，行凶杀人后的于双戈一路绕行，来到了东海船厂，蒋佩玲在这里当保管员。她的人生其实相当不幸，15岁父亲去世，21岁又失去母亲，一直与3个姐姐相依为命，1986年12月经人介绍，同于双戈相识，两人原本准备在1988年五一节或国庆节结婚，所以对于双戈的到来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两人下午3点一同外出，一直玩到深夜12点。但蒋佩玲隐隐觉察到，这次于双戈有点不同以往，经常走神，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蒋佩玲以为是于双戈因调离乘警岗位的事心情不好，没有多加在意。
　　当晚于双戈就住在虹镇老街棚户区蒋佩玲的家里。他虽然表面强装镇定，其实内心十分慌张，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听到一点动静，都以为是警察来抓自己了。第二天上午，一宿未睡的于双戈突然对蒋佩玲说：玲玲，你马上帮我去弄些钱来。蒋佩玲一愣，问道：派啥用场？我抢了银行，杀了人，要赶紧逃跑。蒋佩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不可能！真的，全是真的。于双戈简要地说了自己的作案经过。蒋佩玲听后脸色苍白，好久说不出话。她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我已是你的人了。我们要死活在一起，我陪你一起逃。随后，蒋佩玲走出家门，从大姐处借来200元钱，交给了于双戈。
　　当天下午，于双戈和蒋佩玲正在商量逃跑之事，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于双戈的养父母找上门来了。案发当天早上，老两口就觉得儿子神情有点异常，后来无意中在其房间抽屉里发现了手枪和大量子弹，赶紧挂了个电话到车队，得知于双戈根本没有上班，深感问题严重。他们等了一晚上，于双戈也没有回家。由于当时通讯不方便，第二天老两口就直接赶到了蒋佩玲家。
　　民警在于双戈家找到被盗走的一支五四式手枪及大量子弹等赃物
　　开始，于双戈还想欺骗养父母，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去上班，也没有回家。直到养父问起抽屉里的手枪和子弹是从哪来的时，于双戈才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隐瞒，只好将真相全盘托出，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二老放自己一条生路，让他远走高飞。蒋佩玲明知于双戈犯的是死罪，却依然为他求情，甚至一道跪在于双戈身旁，表示愿意与于双戈同生共死。
　　于双戈养母经不起两人的苦苦哀求，有点动心，想让儿子有个逃命的机会。但是，他的养父深明大义，坚决要儿子跟他一同到公安局去自首。于双戈见无法说服养父，又想出一个花招，假意答应自首，说自己要带点衣物、好准备坐牢，与蒋佩玲到房间里拿了一个小牛津包。出得门来，趁着养父不注意，两人便夺门而逃，没入漆黑的夜色之中。养父急忙追出门，大声喊叫：捉牢伊（抓住他）！捉牢伊！蒋佩玲穿的本是皮鞋，被喊声一吓，更加慌了手脚，在电车站附近摔了一个重重的跟头，待爬起身来，于双戈早跑得不见了踪影，自己却被赶来的群众抓往，直接送进了派出所。
　　最后的波折
　　1987年12月4日下午2时，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一庭开庭，公开审理于双戈盗窃枪支弹药、抢劫、杀人一案。庭上，于双戈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一审宣判，以盗窃枪支弹药罪、抢劫罪，判处于双戈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当天晚些时候，于双戈由法警押入提篮桥监狱羁押，在那里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后的8天。
　　于双戈在法庭上
　　对于双戈被判处死刑，人们早有预期，并无异议，但对他明明开枪打死营业员朱亚娣，却为何未被判杀人罪，许多人都感到迷惑不解。其实就是法律界，对这一点也是颇有争议。当时不定杀人罪的依据主要是两方面：一方面认为于双戈的动机是想以暴力手段非法获取国家财产，在实施犯罪过程中作案手段牵涉到杀人罪，这种情况刑法理论上称作结合犯，结合犯不适用数罪并罚，只能以一罪定性；另一方面是于双戈主观上并不具有杀人的动机，他持枪闯入银行，并不是单纯为了杀害朱亚娣，而是通过杀人的手段来达到劫取钱财的真正目的，开枪的行为已作为抢劫罪中的一个构成要件被吸收进去了。
　　当时就有人提出，从于双戈的表现判断，他盗枪、将子弹上膛、保险机打开，叫开门后对准朱亚娣面部开枪，这一系列行为足以表现其有杀人的直接故意，事实上已有杀人的行为，并且造成了剥夺他人生命的后果，完整地构成一个独立的罪名，即杀人罪。相反，认为他主观上不具有杀人的动机，那么只能认为是他慌忙中误扳了枪机，是过失犯罪，而这与他此前的一系列行为是明显相悖的。
　　刑法第150条2款抢劫致人死亡，是指主观上本不具有杀人动机，而是在抢劫过程中过度地使用暴力，以致造成了他人死亡的后果，这种情况当时刑法理论中称之为结果加重犯，而于双戈杀人不属这种情况，他有抢劫的目的、动机，并着手实施，只是未能得逞。因此，于双戈犯下的是盗窃枪支弹药、杀人、抢劫三罪。其中，抢劫、杀人都可以判处死刑，于双戈杀人与抢劫的行为相比，并没有轻重之差、主从之分、既遂未遂之别，因此无法吸收，只能实行数罪并罚。
　　法律界认为法院对于双戈不定杀人罪，在刑法理论上、在实际上都是讲不通的，但这并没有影响于双戈向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上诉的结果。12月8日下午，上海高院依法驳回其上诉，维持一审原判。提篮桥监狱管教告诉了于双戈这一情况，并提供钢笔、纸张，让他写遗书。当天晚上，于双戈百感交集，哭哭停停、停停哭哭，一直写到次日凌晨2点。给养父母、蒋佩玲等分别写了遗书，其中给蒋的遗书长达30多页。管教出于人道主义考虑，特地为他送来了一份面条作为夜宵。12月11日下午2时，于双戈被押赴刑场。随着一声枪响，一个24岁的罪恶灵魂从人世间消失了。
　　当时报纸上关于于双戈上诉被驳回及伏法的报道
　　同年12月9日，蒋佩玲包庇案和徐根宝窝藏案相继开庭审理。上海电视台对庭审进行现场直播，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内第一次通过电视直播庭审，引起了极大轰动。当天，上海城内万人空巷，连商场的样品电视机前，都挤满了观看直播的人。不过，庭审过程却出了一些状况。原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事前准备不足，而且派出的公诉人是一个大学毕业工作没几年的年轻女检察官，没有什么经验，公诉词虽然慷慨激昂，却缺少理性分析，内容显得十分空洞。而为蒋佩玲辩护的律师郑传本是上海滩报童出身，通过刻苦自学成才，实战经验丰富，在庭审中一直占据主动。他反复强调，蒋佩玲的犯罪情节不严重，对这样一个多情幼稚的弱女子，应以挽救教育为目的，从轻处理。郑传本因此案一举成名，后来成为沪上有名的大律师。
　　郑传本（左一）因替蒋佩玲一案辩护而成为新闻人物
　　蒋佩玲在庭审中声泪俱下：自以为我的感情是忠贞不渝的，但正是这种没有理智的情感，使我堕落成为一个罪犯。。徐根宝则表现得非常老实，声称自己为于双戈窝藏枪支弹药，是为了讲哥们儿义气。直播的结果，引起了很多人对蒋佩玲、徐根宝的同情和惋惜。此后，一度流行过娶妻要娶蒋佩玲，交友要交徐根宝的说法。当然，这种说法肯定是错误的，如果当初两人能对于双戈进行有力的规劝或阻止，也许后者就不会犯下死罪。所以，上海各大主流媒体都对这种社会思潮进行了批评，指出两人的问题是缺乏法律意识，所以不应成为大众效仿的对象。
　　蒋佩玲服刑期间在艺术团参加演出
　　1988年1月8日，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出判决：以包庇罪判处徐根宝有期徒刑4年，以私藏枪支、弹药罪判处有期徒刑2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5年；以包庇罪判处蒋佩玲有期徒刑3年。两人都被关押在提篮桥监狱服刑。蒋佩玲认真改造，表现良好，后来还因其文艺特长，加入了监狱组织的新岸艺术团，最后得获法院减刑，重新回归社会，组成了新的家庭。徐根宝刑满出狱后，同样走向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