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研究丨鲍威尔痛下决心，美联储愿付多大代价抑通胀？需加

　　21世纪经济报道特约研究员王应贵
　　8月26日，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在杰克逊霍尔央行行长会议（注：自1981年始，美联储在怀俄明州的杰克逊霍尔举行经济研讨会，与会者为主要国家央行行长、财政部长，以及学术名流和重量级金融市场机构）上的讲话打击了逐步向好的市场氛围，美国金融市场再度受到重挫。
　　鲍威尔表示，美国央行目前最主要任务就是将通货膨胀降至2的政策目标水平，物价稳定美联储责无旁贷；恢复物价稳定需要时间，在当前需求偏强、供给受阻以及通胀预期加强的情况下，美联储必须积极使用政策工具以促使供需关系保持平衡；紧缩性货币政策将持续一段时间，警告央行不会在时机不成熟时提前改变货币政策取向。
　　鲍威尔的表态无情地否决了美联储会提前停止加息的市场猜测，股市几乎再度跌回至7月27日（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上一次会议结束日）的收盘水平。本月，美国主要通胀指标均呈现下跌趋势，让市场长舒一口气，各大指数涨势凌厉，然而上周却上演了大反转，股指被打回了原形。8月26日，代表蓝筹股的道琼斯30种工业股票平均指数收于32283。40点，较周四跌3。03，与7月27日比上涨85。81点；标准普尔500指数收于4057。66点，较前一个交易日跌3。37，与7月27日相比仅上涨34。06点；纳斯达克指数收于12141。71点，较周四下跌了3。94，与7月27日相比上涨了109。29点。与此同时，美国十年国债利率由7月27日的2。785升至3。03，而美元指数由106。331升至108。751，美元升值势头保持不变。
　　通胀形势复杂，前车之鉴尤在
　　在简短的讲话中，鲍威尔用了较大的篇幅回顾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经验教训，并罕见致意美联储三位前任主席（保罗沃尔克、艾伦格林斯潘和本伯南克），以强调对目前通胀保持高压态势的必要性及重要性。首先，中央银行的首要任务就是维持较低的、稳定的通胀水平，任何偏离这一目标的做法将会使得宏观经济运行不畅，强劲的劳动市场缺乏可持续发展基础。在通货膨胀居高不下的时期，美联储决策者在经济增长和控制通胀之间摇摆不定，造成了重大决策失误，因此对现任美联储官员的警示意义极为重要。鲍威尔认为，当前的通货膨胀是世界普遍现象，美联储货币政策工具的着力点是总需求，通过抑制总需求以促使供需关系更加均衡，而目前的通胀形势不足以让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信服通货膨胀开始下行。
　　美联储决策官员对7月份的数据表示乐于接受持欢迎态度，但必须保持相当的冷静。当前通货膨胀形势极为复杂，全球经济一体化程度远高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全球化的前夜），通胀已成为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以供应链为例，虽然美国西海岸港口拥堵有所缓解，东海岸港口却开始拥堵，要彻底理顺供应链问题需要时日，不可能一夜之间解决。上世纪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为美国历史上通胀最为严重的时期，石油危机导致原油价格猛涨，给美国通胀火上浇油，1974年3月通胀率达10。04，为当时的历史最高纪录，两位数的通胀率持续了15周，1975年5月跌至9。47；伊朗人质危机之后，1979年通胀升至10。09，持续了26周，两个月之后出现反弹，1981年7月至10月再度回到10以上。这一时期，美国通胀走势多有反复，不能以一个月的变化来判断通胀是否真正回落。
　　显然，目前的通胀形势远比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复杂，部分通胀形成因素超过美联储的掌控范围，也超出了美国政府的掌控范围。例如，极端天气状况导致用电紧张，电价上涨，导致企业成本和个人支出上升，为此美国政府无能为力。除了外部因素，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默契度也必将影响到美联储决策效果。随着中期选举的临近，民主党能否维持众议院的5席微弱优势，以及能否继续掌控参议院，选情难以预料，而中期选举之后的美国国内政治环境也更令人捉摸不定。虽然民主党控制的国会赶在中期选举之前单方面通过的、经拜登总统签署的《2022年降低通货膨胀法案》计划对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拨款3690亿美元，以及拜登签署了减免部分学生教育贷款的行政命令，但短期内，这些措施对治理通货膨胀作用将非常有限，仅通过输电线路改造和变压器更换就需要花费约7000亿美元，因此国会拨款与实际需求的缺口很大。
　　改变公众通胀预期是重要一环
　　美联储意识到，公众的通货膨胀预期对未来通胀的变化路径影响很大。不管用哪个指标测算，消费物价指数（CPI）也好，个人消费成本（PCE）也罢，长期通胀预期维持在较高水平，远大于美联储政策目标值2，因此实现通胀目标的困难不小。
　　目前，美国通货膨胀压力已传递至各个行业及部门，符合家庭、企业、预测机构和市场调查的结果。密西根大学8月26日公布的消费者五年通胀预期值为2。9，虽较前几个略有下降。家庭和企业消费者是商品和服务消费的主体，说到底，消费者行为最终决定了通货膨胀水平和未来变化趋势。
　　管理公众对未来若干年通胀预期是治理通胀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事实表明，如果通货一直保持低水平，只要没有重大冲击，通胀水平趋势会保持不变。反过来，如果大众认为未来通货膨胀居高不下，并且波动较大，实际的通胀也会如此。
　　然而，在最近十多年里，美国享受了全球一体化的经济成果持续低通胀时代，人们自觉或不自觉地陷入理性忽略的思维怪圈，而现在家庭和企业密切关注通货膨胀，并将通胀因素纳入经济决策之中，对未来高通胀形成了较一致的预期，这正是对上世纪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通货膨胀形势的真实写照，也就是，高通胀预期已深刻影响到家庭和企业的经济决策，打破大众对通胀预期的惯性思维是美联储使经济重新驶入更加稳定、更高效率的政策举措的一部分，因为目前高通胀持续时间越长，大众对未来通胀可能更高的预期越趋于稳定。
　　美联储愿付出多大代价抑通胀？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改变了经济软着陆的提法，金融市场预感到加息政策的浓浓寒意。此前，美联储对遏制通胀颇有信心，现在深知货币政策工作的难度，因此也变得谦卑、务实和谨慎。美联储多次表示：随着货币政策取向的适度收紧，委员会预计通货膨胀会回落至2的政策目标值，并且劳工市场持续强劲。
　　目前，鲍威尔坦诚，治理通货膨胀需要较长的时间；降低通货膨胀在较长时间里会导致经济增长低于长期趋势（平均水平），就业市场状况更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趋于疲软。美联储以为，随着利率走高，经济增长放慢，劳工市场趋缓，通货膨胀会下降，短期内会给家庭和企业带来痛苦，但不恢复物价稳定会造成更大的痛苦。显而易见，美联储向外界传达了反通胀的更大决心。
　　鲍威尔深刻意识到，控制通货膨胀已上升为央行压倒一切的工作。尽管历史表明，如果高通胀已经纳入工资和价格定价机制中，降低通货膨胀的代价迟早会反映到就业水平上。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经历十五年里多次尝试和失败后，沃尔克终于通过激进加息控制住了通货膨胀。鲍威尔明确表示，美联储必须坚决果断地行动起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坚决实施紧缩性货币政策才能降低通货膨胀，直至低水平的稳定常态；美联储持续保持政策高压，直到深信通胀已完全控制。
　　美国经济已持续处于高通胀时期，家庭和企业承受较大的痛苦，因此美联储不得不痛下决心坚决治理通货膨胀。然而，如前述，世界经济处于深度融合阶段，通胀的构成因素较为复杂，美联储所面临的经济环境较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和新世纪初都不一样，货币政策因素所占的戏份有限。
　　受许多不确定因素影响，未来通货膨胀走势多有反复，因此很难预测。美联储所倚重的PCE指数成分中食品和饮料占12。9，住房占23。6，交通占10。4，医疗占22，其它商品与服务占13。4。换言之，即使油价下跌可缓解部分通胀压力，但其它商品与服务价格压力依然存在，这意味着从七月份的6。3降至2这个过程将非常漫长。利率倒挂预示着经济可能进入衰退，如果第三季度经济继续负增长，美联储决策无疑就非常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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