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源的印度

　　文 | 陈九霖
　　俄乌冲突爆发以来，美西方对俄罗斯进行了大规模的经济制裁，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制裁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出口与运输。制裁启动后，大部分欧洲国家开始减少从俄罗斯进口石油、天然气。作为西方的重要战略伙伴，印度同样被美国所带领的西方拉边站队。拜登就曾经多次隔洋喊话，要求印度停止与莫斯科方面开展任何业务。在印度总理莫迪访问德国的时候，德国总理舒尔茨也严肃要求印度加入西方阵营并一起制裁俄罗斯。
　　但是，印度呢？它一方面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战争、劝俄乌停战；另一方面，又在借助这场战争进行疯狂的赚钱套利。6月26日，英国《卫报》刊文称，印度今年正在以最高30%的折扣价格，低价购买俄罗斯原油，并在5月份每天从俄罗斯进口约80万桶石油。印度的做法，削弱了西方对俄制裁的效果。
　　从俄进口原油将增至100万桶/日
　　全球三大国际评级机构之一的惠誉国际称，印度从俄罗斯的原油进口量，很快就会增加至每天100万桶，将占到印度总进口量的20%。而在此之前，印度的石油主要来自沙特等中东国家。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前，印度进口俄罗斯的原油量一个月也不足100万桶。但是，有关媒体推测，5月份，印度炼油商收到大约819000桶/日俄罗斯石油，是迄今为止月度最高的水平，4月为大约277000桶/日。这些俄罗斯原油经过提炼后，最终很可能出现在欧洲的加油站里。虽然对于印度是否真正参与石油倒买倒卖的行为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印度在2022年靠着俄乌冲突，左右逢源却是不争的事实。
　　当地时间2022年3月22日，印度加尔各答，印度最大的燃料零售商提高了汽油和柴油价格，引发了通胀担忧。
　　就在美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不断加码的时候，印度却十分善于利用俄罗斯当下的处境狠宰了俄罗斯一笔，不仅买的俄罗斯石油越来越多，而且，还越买越便宜。据有关媒体披露，印度进口的俄罗斯石油价格非常诱人，现价已经砍到了70美元一桶。按照布伦特原油现价111美元/桶来计算，印度进口的每一桶俄罗斯石油能赚到41美元的差价，并且印度下一步会朝着每桶赚到50美元差价的方向去努力。而印度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那是因为印度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已经猜到了市场＂所有人＂的底牌。
　　左右逢源
　　因为天时地利，印度正在通过左右逢源将自己变成这场世界竞争格局中最为关键的玩家之一。
　　形成这种格局的原因，首先就跟美国有着脱不开的联系。自2018年以来，为了维持自己在全球的霸主地位，美国希望在印太地区寻找到一个能够制衡中国的力量。相较于东南亚各国乃至整个东盟来说，与中国有领土争端且经济表现不俗的印度，自然而然地就成了美国拉拢来对抗中国的一把＂利剑＂。
　　其次，欧盟也想拉拢印度。对欧盟而言，印度庞大的市场、印度的制造业和科学技术等优势，都有助于欧盟经济的复苏，而且，印欧之间的这种合作，不容易受到国际政治因素的干扰。
　　促使印度左右逢源的第三个因素就是中俄两国。站在世界大格局来看，印度也希望与中俄两国站在一起，以壮大新兴国家的力量，从而改写国际政治经济秩序。
　　在多种因素的叠加之下，印度不但与美欧保持了高频度的好友互动，也游刃有余地在中俄之间行走游离。相比于澳大利亚、立陶宛等难以违抗美欧指令的国家，印度却可以拒绝美西方的威逼利诱，既不谴责和制裁俄罗斯，也拒绝美国对于中印领土争端复杂化的要求。所有这些因素都使得印度成为当今少有的未卷入大国之间对抗，且还与世界上的主要国家都维持比较融洽关系的国家。
　　很明显，此时的印度，所展现出的是精明＂商人＂的做法乃至本色。在全球能源危机的当下，印度每天只要挥挥手指动动键盘将从俄罗斯买来的石油转手欧洲或其他市场，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印度的野心却不止如此。作为一个快速增长的新兴经济大国，印度始终有着一份放飞的自信与不羁的自豪。＂2025年GDP要达到5万亿美元；2030年GDP要达到10万亿美元，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成为世界第一大电子制造以及出口国＂等这些，都是印度所喊出来的震天动地的口号。
　　虽然印度的每一个口号都仿佛铿锵有力，但是它的每一个口号又似乎颇具挑战。
　　畸形的发展模式
　　印度的经济发展模式，与常规的传统发展中国家有着很大的区别。自独立以来，印度经济经历了两个发展阶段，分别是农业经济和软件制造业经济。由于大力发展软件业，印度产业结构直接从第一产业跳到了第三产业，呈现出了典型的跨工业化特征。
　　一直以来，印度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国。1960年，其农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超过了41.31%，农村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超过72%。受殖民历史的影响，服务业增加值占比也一直较高。自独立以后，印度就效仿苏联模式并以＂重工业和基础工业＂作为其战略发展目标。再经过了多个五年计划的实施后，逐步建立起了包括冶金、采掘、机械、化工、电力等齐全的工业体系。但是，重工业模式下的印度，占用和消耗了大量的资源，并且需要进口大量技术、设备，直接导致第二产业其他门类的发展速度过慢，从而恶化了其本国的收入分配，不仅没有复制中国的经济奇迹，反而因为老百姓的收入过低等原因造成了印度居民受教育程度较低。
　　1991年，印度发生了国际收支危机，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帮助下，新上台的拉奥政府推动经济改革，鼓励私营经济、扶持制造业。但是，彼时的印度与中国相比，其发展制造业并不具备任何优势。世界银行的数据表明，即使到了21世纪初，印度仍有34.7%的人口每天的花费还在1美元以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产业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兴起，而印度借助其发达的高等教育以及英语作为官方语言的优势，软件业蓬勃发展。因此，印度的服务业增加值在GDP中的占比长期领先。2020年，一度占比近半，远高于其他产业。然而，近10年以来，印度的制造业增加值比重却仅有15%左右，远低于中国30%的水平。历史的契机和人口的优势，造就了印度发达的软件外包产业，这样的优势也帮助印度在2021财年创造了1940亿美元的收入。但是，过度依赖软件行业，其弊端也是十分明显的。
　　制造强国印度？
　　印度认为，制造业才是帮助其实现转型升级的唯一路径。自2014年莫迪上任后，印度便提出了＂印度制造＂的倡议，并表示其制造业在未来GDP中的占比要从现时的15%提高至25%。在此后的几年中，印度也推出了多项配套激励政策。最为激进的便是2015年提出的＂分阶段制造计划＂，旨在通过大幅加征关税，来促使企业将生产制造逐步转移到印度本土。关税覆盖范围，从整机装配向供应链上游延伸至普通配件乃至高价值器件。首要的就是产业规模最为庞大的手机行业。自2016年起，印度政府连续五年，针对不同手机零部件上调关税，最高税率达20%，成功迫使相关企业向印度转移产能。
　　当地时间2020年2月11日，印度诺伊达，Deki 电子工厂员工处理电容器。
　　事实上，印度政府先是瞄准充电器和适配器等技术含量较低的产品，而后才以关税手段迫使相关企业赴印生产印刷电路板（PCB）等更复杂精密的零配件。行业咨询机构Counterpoint Research的分析师普里亚·约瑟夫(Priya Joseph)认为，莫迪政府上述关税政策和印度上世纪90年代经济开放以来签订的贸易协定，共同推动了印度手机制造业蓬勃发展。2014年，印度仅有2家手机生产企业，而现在印度的手机生产公司数量竟然已经超过250家！
　　早在2011年前后，印度政府就出台了刺激电子制造业的补贴举措，名为M-SIPS（特殊奖励计划）。这项计划的实行周期，是2012年至2018年。印度政府承诺采取多种激励措施，包括对特别经济区（SEZ）给予20％的资本补贴，对非经济特区给予25％的资本补贴，给予非经济特区单位设备反补贴税或消费税的补偿。对于一些资本密集型项目，还提供中央税收和关税补偿。2020年，又推出＂生产关联激励＂政策，即用19.7万亿卢比（约合260亿美元）支持14个关键行业的生产，包括半导体、光伏、制药、汽车、医疗器械等高精尖行业，准备在印度本土扶持出＂印度制造＂，并创造出600万个新增就业岗位。
　　从长远来看，印度的新政效果还有待观察。但是，就目前来说，其政策已经显示出了一定的效果。比如，在苹果全球供应商中，设立在印度的工厂，从2018年的7家，增至2020年的9家。此前，印度只能生产苹果的一些老旧机型，而从2020年起，本来由中国负责代工的最新机型的部分产能开始逐步转向印度，并且其趋势还在继续扩大。同样，手机供应商中还有三星。目前，三星在印度制造的产量，已由每年的6000万部增至9300万部，在印度的全球产能占比也由原先的20%增长到了29%。在资本投资方面，2021年，印度的独角兽企业和投资进入高速增长期。第三方咨询机构安永发布的报告显示，2021年，印度独角兽企业增加44家，风险投资额创下了约285亿美元的历史新高。
　　印度能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吗？
　　受到西方资本的支持后，现在的印度确实发展得相当如意，并且也在往超级大国的道路上前进。但是，印度的短板也是非常明显的。
　　首先，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落后。有媒体调研后指出，由于印度公路等基础设施建设的落后，陆运物流成本比中国贵20%到30%；在工业水电方面，印度的电力价格虽与中国相近，但是印度却经常出现停电等问题，从而影响其工业生产；而且印度的用水价格约为中国的3倍；印度的产业链也不完善。根据印度工商部2019年的统计数据，印度70%的电子元件、45%的耐用消费品、40%的皮革制品，都无法摆脱来自中国的进口；虽然印度拥有世界第三的医药产业，然而三分之二的原料药来自中国；印度最大的问题在于民族语言不统一，整体识字率不足等问题也是制约印度发展的一大关键因素。很明显，在2030年想要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体，GDP达到10万亿美元的印度，不仅仅需要大力改善基础设施、改善营商环境等，也需要其在东西方关系中继续保持左右逢源的天时地利。
　　然而，印度的中立红利，将取决于中俄与欧美之间的关系以及俄乌冲突的格局能够持续多久。如今，不光是印度，越南、墨西哥、加拿大等国也与印度一样相互观望，互相攀比。在新的国际格局定下来之前，以印度为首的这类国家，将会继续游走于东西方之间。显然，这是其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同样地，我们应该抛弃之前的偏见，认真看待印度、越南、墨西哥等国的追赶。居安思危，强化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是我们的不二选择。
　　责编 | 郭霁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