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老了学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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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老了，我会与自己的身体握手言和。我会接纳渐渐老年的自己，从身体到心态。我会正视自己身体的退化，从头生白发到牙齿松动，从血压渐高到步履蹒跚。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我都会告诉自己：伴我几十年的身体零件，已经磨损、老化，是时候注意保养了。
　　年轻时，我从不允许自己身体出现异常。我的左手背，曾经长出三个瘊子。最大的一个长在中指骨节外面，像极了一枚戒指。当所有药物、所有能得到的偏方都失效的时候，我选择了手动清除。点一支蜡烛，闷一大口老白干，趁着醉意把＂戒指＂放在烛火上烤。三五分钟过去，＂戒指＂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就像一个快熟透的肉球。拿起准备好的剪刀，右手一剪刀下去，鲜血直流，赶紧拿卫生棉止血。另外两个瘊子，也被我如法炮制。几天过去，三个地方已经平整如初。到现在已经二十年过去，再看不到一丝痕迹。
　　当我老了，我要结交医生、律师。医生可以帮我管理身体，从头发渐白、牙齿脱离，到老态龙钟、器官衰竭，我的身体随时在提醒：我需要医生的帮助。高血压、中风、老年痴呆，哪一样都会毁了我可能幸福的晚年。我会认真听从医生的建议，管理一家公司一般，管理自己的身体。
　　律师可以帮我打理财产。和家人的经济清白，是我晚年幸福生活的保障。和他人不清不白的账目，只会徒增大家烦恼。
　　我曾和穆斯林打过交道，他们常挂在嘴边俩字：＂口换＂（音）。意思是人死之后，会受到天庭的审判，生前的经济账目不清不楚的，就交代不清楚，就会受重罚。所以为了＂口换＂时顺利过关，很多穆斯林会及时清账，现在流行的＂老赖＂，在穆斯林群体里极少有的。
　　当我老了，不看水浒。李逵打虎救母、鲁智深倒拔杨柳、武松血染快活林，都是我曾喜欢到骨子里的场景。驰骋江湖、快意恩仇，是我年少时常有的侠客梦。当我老了，看着镜子里日渐衰退的面容，我就知道，奉行拳头与侠义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有事找律师，会成为我遇见不平事的第一反应。
　　不与人争名、不与人夺利。让自己平静下来，想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淡名、轻利，才能让我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神邀约。
　　接纳新鲜事物，哪怕它让我很不舒服。比如五花八门的舌钉，比如花里胡哨的纹身。不看，就是我应对它们的法宝。
　　当我老了，我会坦然接受死神的邀约。及早写好遗嘱、安排好后事。我会把我为数不多的财产，留给最需要它的人。如果大家安好，儿童基金会、红十字会，我会找一家靠谱点儿的，全捐出去。如果说人生有意义，那将是我留给这尘世最大的意义。
　　我不要风光大葬，不要身后荣光。如能土葬，请在我的坟前种一些狗尾巴草。平日里不要施肥，不要打理，让它们自由生长，如同那时渴望自由的我。当微风来临，它们晃着毛绒绒的头，摇曳多姿，不发出一点声响，那将是我最后的舞蹈。
　　不能土葬的话，那就烧了、撒了。远处的长江、老屋门前桉树底下，都是我梦寐以求的绝好去处。
　　当我老了，我要搞清楚三件事。
　　一，我怎样才能度过临终的那段时间？来自身体的疼痛、来自心底的绝望、恐慌，是必不可少的。未了心愿的焦虑、未见之人的渴求、对自己即将离世的遗憾，那个时候也定会出现。当然了，前提是我的大脑还在正常运转。
　　二，临终那一刻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随着体温一点点下降，意识会渐渐模糊，身体的痛感会渐渐消失，飘飘然的感觉会越来越强烈。三十年前一个晚上中煤烟，差点吃席，当时就是这种感觉，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三，我死之后，会发生些什么？这点我毫不担心，或者说，这已不是我应该、也不能操心的事。老话说，谁走了地球也照样转。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放在人潮中你就再也找寻不到的人。我知道也接受这一点。
　　干干净净地来，坦坦荡荡地走。于人平和，于己干净。
　　干净，是一个高尚的词汇，以前我觉得是，现在也觉得是。既然做不了一个改造世界的伟人、一个呼风唤雨的商人、一个著书立说的智者，那么做一个干净的平凡人，或就是我今生的全部意义。
　　▍《当我老了》系列参考书目：《学习做一个会老的人》拉姆●达斯著、王国平译；《老年心理学》肖健、胡军生、高云鹏主编。
　　▍黄华文化，涉老行业探索者、回忆录码字工，分享涉老话题、百姓真实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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