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蜀汉偏霸益州,一流良将屈指可数。建国初期,有关、张、马、黄、赵,后期则靠凉州上士姜维独立支撑,以致出现了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的可悲状况。魏延是蜀汉中后期屈指可数的上将之一,他早年以部曲追随刘备入益州驱逐了刘璋,后被刘备破格提拔为汉中太守,确保了蜀汉在失荆州、平南中时北境无虞。可以说,魏延在蜀汉政权建立与巩固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诸葛亮北伐期间,魏延多次被辟为先锋,在多次与魏军交手过程中一直稳操胜券,令魏军甚为忌惮。 《三国志蜀书魏延传》记载:延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在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期间,魏延提出了著名的子午谷奇谋。从汉中出兵伐魏,要翻越秦岭。翻越秦岭有三条路:东边的一条叫子午谷,终点在长安;中间的一条叫驻谷,终点在武功;西边的一条叫斜谷,终点在陈仓。魏延的意思是,由自己带一万人从子午谷北上,五千是精兵,另外五千负责运粮,十天可以奇袭长安;由诸葛亮亲自率领大军从斜谷北上,这样咸阳以西都可以平定。但是,诸葛亮最终没有批准这个计策。 田余庆先生在谈到蜀汉的时候讲的是偏霸,而不是偏安,也不是称霸。夷陵之战后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正式形成,蜀汉在三个国家之中是最弱小的,在天下并无力称霸,所以只能说是偏一隅而霸。田先生还说:刘备出峡,全军覆没。诸葛北伐,积年无成。在这个问题上,晚唐诗人温庭筠讲得也很明了,叫做下国卧龙空寤主,中原得鹿不由人。这些都是客观原因,由不得人力做出改变。 首先,魏延的奇谋与诸葛亮的战略规划和战略目标不符。诸葛亮的战略规划其实在隆中对中已经和刘备说得很清楚: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诸葛亮的战略规划是在天下有变的情况下,荆州和益州同时出兵。那么,魏延提出子午谷奇谋的时候这些条件都具备了吗? 这时候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经形成,魏、吴的形势都很稳定,天下并无变动。 荆州早在东吴袭杀关羽的时候就已经丢了,刘备发动夷陵之战不但没有夺回寸土,反而损兵折将,此时要从荆州出兵已是不可能。 刘备早已逝世,统兵出于秦川更是不可能。 这三个条件无一具备,所以说魏延提出的计略与诸葛亮的战略规划是不相符的。那么诸葛亮的战略目标是什么呢?诸葛亮在《出师表》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就是:北定中原,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东汉的都城是在洛阳,魏延的计略充其量只能光复长安以西,并不能还于旧都。曹魏三分天下已有其二,仅靠魏延的计策就想兴复汉室是十分困难的。所以,魏延的计策与诸葛亮的战略目标也是不相符的。 曹魏君明臣贤,祚不将终。这个时期虽然曹操已经亡故,但其后继者曹丕、曹睿都很贤明。举个例子来说,曹操在位的时候,为了广揽人才推行的是唯才是举,这样很多门第高的都当不了官,以致与世族的关系弄得很紧张,很多世族并不支持他。曹丕即位后敏锐地察觉了这点,立马调整了选官机制,实行九品官人法。这样曹魏政权与世家大族达成妥协,世家大族的子弟可以世代做官,曹魏政权也得到了世家大族的支持。所以,曹魏人才并没有出现断层,曹操时期的老一辈将军和谋士逝世后,新崛起的邓艾、钟会等都有勇有谋,他们撑起了曹魏政权的脊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曹魏高层都是保持君明臣贤的状态,并没有出现诸葛亮想要的天下有变的情况,曹魏没有给诸葛亮以可乘之机。 其次,诸葛亮一生惟谨慎。诸葛亮的老对手司马懿就说过,诸葛亮平生仔细谨慎。裴松之注引《魏略》中讲到诸葛亮不用魏延的计策,原因是:亮以为此县危,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固不用延计。魏延这个计谋实质还是军事冒险,谨慎的诸葛亮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诸葛亮知道这十万蜀军是蜀汉政权最后的希望,就算如魏延所愿定期平定长安以西,到时曹魏精兵从宛、洛杀入,三秦新附之地又伺机反扑,那将如何应对?蜀汉经不起这样的豪赌,弄不好会有亡国之危。 笔者认为,魏延的个人才智堪与关羽、张辽、吕蒙等一流良将相提并论,是蜀汉北伐及守汉中的第一号大将,他智勇双全,才堪大用,常能出奇制胜。但他提出的子午谷奇谋只是以一个军人的眼光从纯军事的角度做的一次豪赌,没有看到军事是政治的继续,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诸葛亮作为刘备钦点的蜀汉政权军政的最高统帅,他要考虑得远远不像魏延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要照顾到方方面面,他要为蜀汉的将来负责。延常谓亮为怯,实在是冤枉孔明了。正如王夫之所说,诸葛亮有不得已焉者,特未可一一与魏延辈语也。诸葛亮有太多的难言之隐,这些魏延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