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曲直

　　我问：古今中外，贤人无数，忠心耿耿，立下汗马功劳，可却不得善终。此为何故？
　　他说：无他，唯奉直耳。
　　我问：古今中外，恶人无数，谋财害命，被万万人所唾弃，可却安居一方，此为何故？
　　他说：无他，唯懂曲耳。
　　我说：我不理解。
　　他说：岳飞，一代名将，胸有报国之志，一辈子都在为了抗金而奋斗，可惜当朝者偏听偏信，无辜的岳飞也因为正直和愚忠饮下毒酒。本应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却在这样一件戏剧性的事件里陨落，可悲，可叹。
　　我问：何为曲？
　　他说：和珅，一代贪官，腰缠万贯，甚至可以说他这一辈子都走在贪财的道路上。可是就是因为他的圆滑世故和独有的赚钱本领，即使他贪财无数，当朝者也因他的本领而对他另眼相看。若不是新帝登基，急于立功扬威，和珅至死都能活得风生水起。
　　我问：刚正和阿谀在价值观中明明是正邪不两立的关系，为何在现实中的遭遇却恰恰相反呢？
　　他说：价值观本应反映社会，可惜有人性在此中作梗。
　　我问：人性为何作梗？
　　他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只白鹤如果在鸡群里面丝毫不懂伪装和谦让，那么必将会受到鸡群的排挤，甚至连后果都不必多说。不要小瞧嫉妒，它会提供一个温室，让仇恨的种子在其中肆意生长。
　　我问：人人都知道阿谀奉承是贬义词，难道我们要为了生存而放弃原本属于我们的尊严吗？
　　他说：道理你已知晓，可惜想法过于偏激。刚正不阿易招杀身之祸，阿谀奉承必遭万人唾弃。若两种都难做，何不取折中之道？
　　我问：何为折中之道？
　　他说：不卑，不亢。
　　我眼前一亮，而后又沉思片刻，问道：其中奥秘我已理解，可是在生活中如何实施？
　　他说：何其简单，与人相处时学会谦恭但不谦卑；与人沟通时阔论但不高谈。
　　我问：何以评价欣赏之物？
　　他说：丝毫不吝啬赞美，这叫旁人赏美景。
　　我问：何以评价瑕疵之物？
　　他说：正确对待优缺点，这叫观者判优劣。其实不卑不亢很简单，凡事别太走心，也别让自己的话使别人听起来容易走心。
　　我问：可是我总担心我的行为会暴露出有可能对他人不利的蛛丝马迹，如果担心招来祸患，需要故作阿谀奉承的姿态吗？
　　他说：大可不必，人贵有自知之明，虽然我们某些不经意的举动可能会引起他人的反感，但是同样是第一次做人，难道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处于他人的目光水平线以下，卑躬屈膝的服侍和你一样的人的吗？
　　我说：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但你的话语仍略微有些晦涩，请告诉我如何在生活中奉行折中之道。
　　他说：不卑不亢，一视同仁，礼贤下士，为人端正。剩下的，不必多说。
　　我点了点头，说：刚正不阿易受小人陷害，圆滑世故易受君子鄙视，不卑不亢，为人端正则可安然无恙，由此观之，折中之道则为上上策。
　　他并未说话，但眉眼处露出了一分隐藏不住的笑意与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