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阡陌君 《父母爱情》里，安杰是资本家小姐出身，家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海外关系，她的七大姑八大姨不是在美国就是在香港。 她嫂子家里是大地主，她姐夫有个哥哥是国民党军官，跑去台湾了。 这些就够要命的了。 可安杰嫁给了江德福，明明是本该苦难深重的一生，却安稳度日，闲来喝咖啡；明明是要被压榨的生命，却任性了一辈子；明明是本该被打发去劳动改造的命运，却频频收到众人尊重的、羡慕的眼神。 她是被呵护的任性小姐，天塌下来有江德福为她遮风挡雨。他们的婚姻，就像在寂寞的天空画上的一轮明月，遥不可及也无法让内心持续温暖。 那么，他们的婚姻能代表那个年代的爱情吗？时代磨难之下，命运凄苦 安欣 安欣知性、优雅、沉稳、善良、坚韧。选择婚姻她只接受纯粹的爱情。当风浪来临她也能咬牙挺着自强自立。 年轻的时候，西装革履的欧阳懿，站在知性优雅的安欣旁边，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真真叫人羡慕。 欧阳懿因口无遮拦被下放到小黑山岛。 她的那句＂能怎么办，跟他一起走呗＂听起来云淡风轻，实则暗含了安欣翻江倒海、汹涌澎湃的内心。并不是真的轻飘飘，是比千斤还要沉重上千倍万倍。 只是她把一切都隐藏在自己的内心里，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在维护欧阳懿作为丈夫的那份骄傲、那份高雅、那份意气风发，还有欧阳懿作为男人的尊严。 在小黑山岛，欧阳懿每天下海、捕鱼、赶潮、搬运及劳动改造；随时接受别人的监管，没有做人的尊严，没有思想自由，如行尸走肉般行走。 曾经的他，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是个天之骄子，潇洒俊朗，有貌才，有文才，有家世，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如今的他，在社会的最底层，做着最脏、最累、最苦的活。 过去越是意气风发，越是斗志昂扬，如今他就越是要命似的在乎那点尊严。 生活的劳苦，奋斗的艰辛，无奈的思绪。岁月的洪流，卷走了安欣的青春，卷走了安欣的年华，卷走的速度比平常人快上好几万倍。剩下的只是一个被岁月刻下深深印痕的、伤痕累累的躯壳，和沧桑的心。 她跟着欧阳懿颠沛流离，被岁月无情地摧残，被劳作恶狠狠地折磨，可她却任劳任怨，从未跟欧阳懿埋怨过半句，也从来都没有抱怨过生活艰苦半分半毫。因为她要维护欧阳懿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维护欧阳懿作为一个父亲的高大形象。 岁月如梭，她早就比一母同胞的妹妹安杰沧桑了不止几个层次。 江德华 江德华刚过门没几天，她的男人就出去参军了。 这一去，杳无音信，她变成了连寡妇都算不上的女人，因为她的男人生死未卜，没有人承认他的死，也没有人承认江德华是军属。 农村事情多，江德华的婆婆明明知道是自己的儿子负了江德华，却不放她走，压榨她的劳动力；明明知道错不在江德华，却口口声声骂她是扫把星、克夫命；明明自己的儿子大概率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可她绝口不提江德华改嫁的事情。 好不容易她被江德福接进了城，她也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做着保姆的工作。 是她把江家的家务事宜统统都包揽了，才让江德福和安杰的日子过得舒坦；是她没半句怨言一口气带大江家的5个孩子，才让安杰有了完美的职业追求；是她把江家的所有琐碎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帖帖，才让江德福没有后顾之忧。 她任劳任怨、埋头苦干，直到43岁，才嫁给了老丁。 还被老丁嫌弃没文化，嫌弃她守着安杰这个老师，却胸无点墨；嫌弃她在江家将近二十年没有去读书，不说初中毕业至少也是小学毕业；嫌弃她进城这么多年，还是一副粗俗的村姑模样。 嫁到了老丁家，也就是挪个窝，继续做着保姆的工作。 她那么大的年纪了，一口气没歇，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三个孙子孙女。她从未有过怨言，也从未发过一句牢骚。埋头苦干，任劳任怨30年，到头来，她却是个外人。 老丁走了。老丁的儿子们要把老丁和王秀娥合葬。 老丁的儿子们只是轻飘飘地通知了她一声，在她心里宛如千万斤重的事情，他们只用简短的一句话就表述出来。没有商量，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思考，更没有替她想过百年大计。仅仅几个字，江德华的那些执着，那些惦记，那些日日夜夜如附骨蛀虫般啃噬她心肺的念想，突然就在这么轻飘飘的几个字中溃散了。她这些年来，任劳任怨，埋头苦干的心瞬间碎了。 命运确实待她有些过于残忍了，她是那样的勤勤恳恳，那样的吃苦耐劳。 葛美霞 葛美霞是渔霸的女儿。 明明她不是渔霸，渔霸的身份也仅仅只有她和她父亲那层关系的联系而已，可她却被当成渔霸对待，承担起了渔霸该有的苦难；明明她花容月貌，有学识、有素养，却生生落了个大龄剩女；明明她是教师，该受人尊敬，却因为出身被指指点点。 因为她的貌美和学识，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男人们对她都会注入深切的同情和真挚的怜悯，他们都想上前安慰她、帮助她。但谁都走不近。 在葛美霞四周形成了一种性别尴尬：不太正派的男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没有胆量而有自知之明地不去帮她什么忙；正派一点的男人们则在她面前顾虑重重，没有勇气、明哲保身般地也不去帮她。这些正派一点的和不大正派的男人们很自觉地各自后退三步，把葛美霞的身边搞成了真空，一种性格上的真空。 而那些女人，她们则视葛美霞为天敌，对她有着超越出身的恨意。 葛美霞一生凄苦，虽然最后嫁给了王振彪，成为了军官太太。可是，她一生无儿无女，想必年老的时候，看着别人儿孙满堂，也会有那么一丝悲凉吧。安杰任性一辈子 安杰单位也在搞运动，她含泪送走姐姐一家，安泰对她说＂咱们家可不能再出右派了＂。是啊，欧阳懿因口无遮拦被打成右派，安欣毅然决然地辞掉工作，跟随他去小黑山岛。安家，已经经不起任何一个人再出事了，再被打成右派了。 安杰在单位的时候，变成被批斗的对象，是杨书记豪言才挽救了她。可杨书记也只是在她是江德福的妻子的基础上发的豪言，如果没有根基，任凭杨书记如何磨破嘴皮也没有半分半豪的用处啊。 到了岛上，安杰引人注目的不是她青岛的籍贯，也不是她残存的秀丽。她令人频频行注目礼的原因在于她是江德福的妻子。 江德福作为当时的政治部的一号首长，掌管着岛上大大小小军官们的政治生命和仕途，人们在注目这江德福的同时把余光扫射到安杰的身上。这种注礼让安杰享受。 明明安杰是一位母亲，可她生下的孩子有江德华给带着，自己只管安心上班；明明她的出身不好，她却能当岛上的教师，令安欣羡慕不已；明明她才应该是主内的女主人，可她不用挑水，甚至不用做家务，还有江德福给她倒夜壶，在院子里建造独立的卫生间。 是江德福让她有自己的职业追求，让她得以闲来在院子里喝喝咖啡，聊聊天，坐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任凭潮起潮落对她都没有伤害。因为她被江德福保护着，捧着、呵护备至。 江德福是很宠溺安杰的，知道安杰喜欢喝咖啡，想方设法给她买，她是这样说的： 我那口子去军区开会，在友谊宾馆看见有咖啡，高兴得不得了，到处找人换了点外汇券，买了一小包给我。 江德福对安杰的宠爱还表现在爱屋及乌上，他利用自己的职位之便，给安杰的侄子侄女都安排到部队上去当兵了，把安杰的外甥女欧阳安然和欧阳安诺也安排去当兵，甚至为欧阳懿争取到让他第一时间摘掉帽子。 晚年的安杰，跟着欧阳懿炒起了股。 其实她什么也不懂，就是一时兴起，一赔就是九万。 赔了那么多钱，江德福也只是嘴上提了那么一两句，并没有穷凶极恶地对安杰吼啊，叫啊，甚至责骂啊。 如果是别人，可能就是没完没了地争吵，可是在安杰这里，她不仅没有被责骂，还不用做饭了，坐等吃现成的就好了。 安杰嫁给了江德福，她任性地过了一辈子，一辈子被呵护、被捧着。爱情的模样 一母同胞的安欣嫁给了爱情，她不幸福；江德福的妹妹江德华，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她不幸福；葛美霞，虽然成为了军官太太，她也不幸福。 这里的幸福，不是心里意义上的幸福，而是她们的生活过得真的很苦难。 安杰的嫂子告诉自己的女儿安怡：＂难道你想向你大姑一样＂，＂要嫁你小姑父一样的人＂。 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安杰的幸福，只是因为她嫁给了江德福。 有人说，江德福和安杰身边所有的苦难好像都在反衬他们的幸福，无论老丁、葛老师、德华还是其他，他们的愁苦让观众了解了那些年的辛酸，而江德福和安杰的爱情，却显得格外的浮夸，那样的遥不可及，那样不现实。 对此，我只想说，江德福和安杰的婚姻能代表那个年代的爱情。 江德福为了娶安杰要回家种地，安杰是能做到跟着江德福去农村的。先不说城乡差距之大、人们思想禁锢之深，单说在思想如此开放的当下，试问谁又能说出这么掷地有声的话语？而后面的所谓的幸福也正是因为有了前面无悔的选择，或者换句话说，因为爱情而选择的那个人恰好在那个时代保护了你。试想两人如果真的回到农村，他们会比安欣和欧阳的境遇好吗？并不见得，江德福和安杰的爱情一点都不轻浮。轻浮的是那个时代，是世俗的眼光。 一开始，是安杰嫌弃江德福吃饭吧唧嘴，是她把江德福变成了＂三洗丈夫＂。可是，到了晚年的时候，安杰自己也变成了江德福当初的模样，反倒是江德福，穿睡衣、不吧唧嘴，变成了安杰当初的模样。 正如王海洋说的那样： 你看，你爸跟你妈，按道理说吧，像这样天上地下，反差巨大的夫妻，应该是过不好，肯定不会幸福吧，可是老两口，过得比谁都好，过得比谁都幸福，他们俩吧，就过了一辈子，磨合了一辈子，都在努力地向对方去走进，去靠拢对方，可就在即将要胜利会师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来了一个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走下去，这样一来，你妈就走向了来的那条乡村土路，走向了淳朴的农村。你看看老太太现在，多朴实，根本就看不出，以前的那个资本家娇小姐的样子。可你再看看你爸，现在是穿睡衣、戴礼帽，还喝大红袍。 他们俩都在努力地去改造对方，又都在努力地抵抗对方的改造。他们矫枉过正了，他们角色互换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上乘的姻缘，夫妻的楷模。 安杰并不是一直任性的，她从一个娇气小姐成长为一位贤妻良母，从骄傲任性到通情达理，这一系列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 爱情本来就是不可名状的，本来就是有千万种形态的，父母爱情里面安杰和其他人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爱情，人生的经历不同不代表着爱情就或深沉或肤浅。两个阶级背景、文化层次如此之大的两个人能够相濡以沫携手白头，这何尝不是爱情的伟大。 安杰和江德福之间的那种平淡却相互影响着的爱情，更能代表那个年代的爱情。爱情并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而是生活的涓滴。 其他人的苦难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受到劳作上的苦是不言而喻的。而安杰和江德福之间，也并没有依靠他们的苦难来反衬得浮夸。安杰被家人嘲笑嫁了个吃饭吧唧嘴像猪的人；江德华刚来的时候，姑嫂相处，处处都是刺；上岛的时候，岛上闭塞、荒凉，自来水都得从外边运进去，她还得去挑水、学拉风箱做饭、去那个有蛆，味重得令人发呕的公共厕所。相比在青岛时的千金小姐，她这便是回了农村。其实，安杰受的苦也不少。 每段爱情都在其不同的环境背景下孕育而成，简简单单，父辈的爱情，就是江德福和安杰那样的爱情、那样的婚姻。 安杰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有如此大的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