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的另一种解读之林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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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能瞧得上的人不多,先是史进,尔后便是林冲。
年少时看《水浒》,很是瞧不上林冲,当然是觉得他太怂,随着年深日久,每一个社会人应该都会逐渐理解林冲,如果你有妻小,事业编制里辛苦熬到中层,底下有八十万人供你差遣,俨然人上人,但是你必须瞧一个人的眼色,他是你的顶头上司,一句话便可夺你仕途前程、谋你身家性命,他儿子有一天不明就里轻薄了你妻子,你及时赶到未遂,对方也打了招呼,这一刻,你忍还是不忍,是啊,别说是已经熬到了中层,就是普通基层,只要背着几十年贷款,这口气也必须忍啊。
上回说到鲁智深去了东京大相国寺,被打发至郊区看菜园子,因为附近常有地痞无赖偷菜,原先的管事和尚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看了智深的履历倒是合适这个岗位。
智深靠一身本领收服了几十个泼皮无赖,一招倒拔垂杨柳彻底折服众人,是匾匾的伏,小弟们每日陪他唱说逗笑、演武使拳,日子倒也十分惬意,如这样一直下去,不过一年光景,智深便可由末等执事和尚菜头升做塔头,再一年升做浴主,再一年便可成为监寺了,原本有着一个和尚的最佳职业规划。而林冲的出现令这一切戛然而止。
鲁智深在菜园中舞六十二斤重的禅杖给泼皮小弟们观摩,引来了墙外路过的林冲禁不住的一声喝彩,两厢见过,互报姓名,当即结拜。
我很奇怪这两个人,不是一个阶层,也不属于同一类人,性格更是迥然相异,是什么让他们结拜,应该是误解吧,误解并不只是会生嫌隙,误解还会令人一见如故。
书中描述林冲豹头环眼,燕颌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面貌描述不知为何会与《三国演义》中张飞的形容完全相同,但一个是莽汉一个却是玉树临风的官人,所以我至今想象不出燕颔虎须具体该是什么样。八尺身高应该是一米八朝上了,电视剧老版周野芒个子就明显不够高,豹头环眼略有形似,整体缺乏八十万禁军教头的领袖风采,周野芒话剧表演方式痕迹太重,有点端着,这些年好了很多。在此之前从没看过新版胡东演的戏,相比之下他弟弟胡兵仿佛更知名些。胡东此番无论是外形还是神态,都很完美地诠释了一个武艺高强、性格忧柔的武书生,尤其是如雕塑般棱角分明的脸,忧郁的眼神,风中凌乱的鬓发,大雪纷飞中落魄的身影,再加上模特出身的高大身材,感觉中的林冲就是这个味儿。新版略胜。
智深与林冲结拜后未及深谈,林冲娘子的贴身婢女便找了来,主仆二人在庙中烧香遇到孟浪子弟,被拦住调戏,听到婢女报信林冲便匆匆告别赶去,一把从背后揪住贼人扳过来就要打,却发现竟是高俅的养子高衙内,先自手软了,真真是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一边高衙内的随从在旁打招呼声称并不认得是林娘子多有冲撞,林冲眼睁睁看着高衙内上马走了,另一边是鲁智深率领一群泼皮小弟随即赶来准备相帮撕打,反倒是换作林冲劝说智深稍安勿躁。两人性格差异之大可见一斑了。
自此高衙内便得了相思病,也自有狗头军师从旁出馊主意,先是串通了林冲的好友陆谦将林冲引出家喝酒,再将林娘子诓骗至陆谦宅中欲行无礼,幸好婢女及时找到林冲赶到陆家救下娘子,高衙内跳窗跑了,无奈何却只能砸了陆谦的家,再拿了刀满世界寻陆谦(仍是不敢去找高衙内)。
即便如此,终究难逃厄运,在高俅心目中,一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性命算个屁,哪里比得上养子的感情伤害。其实自古以来始终如此,任你悬梁刺股、程门立雪、寒窗十载,勇冠三军,在权贵眼中根本一文不值。高俅随即设计将林冲诓至白虎堂,治他手持利刃、故入节堂、意图行刺,不由分说就是死罪,亏了开封府尹上下都是厚道人,同情林冲的遭遇,只判打了二十板子,刺配沧州。
林冲发配前写下一纸休书给妻子,说是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而妻子还年轻,不要为他耽搁了青春,遇到合适的人就改嫁了吧。我在想,林冲未尝不是心中埋怨前番光景全因娘子惹祸连累他断送了前程,往事已矣,此后只想自己重新开始,努力再赚一个前程,无牵绊一身轻。有丈夫的时候高衙内虽敢染指,只要丈夫还在,强娶终是有一层障碍,但是一旦被丈夫休了,妻子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林冲难道一点也没考虑到吗?此时写下这封休书,多少有点这妇人已与本人全无干系,且放过我的意思。所以,林冲终究还是个无情的人,施耐庵发配前临别的一章写得凄凄惨惨、曲曲折折,却只见英雄气短,未见儿女情长。
只可惜林冲再怎么想撇清自己,仍旧逃不过高俅要他一死,先是买通押送的二个衙役,在路上结果他,紧要关头并不见林冲视死如归,只是泪如雨下,还好匆匆结拜的兄弟鲁智深早已埋伏在野猪林,千钧一发救下了林冲且不辞辛苦一路护送至沧州。
他与鲁智深是结拜兄弟,沧州一别直到在梁山重逢,林冲也只是浅浅感谢智深曾经的相救(明明是救命之恩),并未再提结拜之情。
同样是鲁智深与史进,并未结拜,却情深义重,鲁智深上了梁山第一桩事就是和宋江提起史进:常常思念他,相别之后,无一日不在心上。想亲自去史进落草的二龙山探望并邀他一同上梁山。未曾想赶到二龙山正遇上史进多管闲事打抱不平被抓,鲁智深根本容不得他人劝,星夜只身下山去救史进,自己也身陷囹圄,宋江得知立刻帅人马赶去救人,林冲只是被点名一同出征,并未拍案而起主动请缨。所以,他其实还是一个薄情的人。
上一篇就说到鲁智深粗中有细,并不是不顾后果的莽汉,在护送沧州途中衙役问他姓名的时候没有正面回答,反笑问问俺住处做什么?莫不去教高俅做什么奈何洒家?反倒是林冲,张口就来,他这位贤弟曾在相国寺拔过柳树,也许本意只为炫耀壮胆,但是如此会将鲁智深置于何种境地,有什么后果,久在官场浸淫多年的林冲不会不懂,所以我说他还是个自私的人。
到了沧州,虽然遇大周柴世宗后代柴进托书,又有银钱上下打点,安稳日子却没过多久,高俅派了陆谦几个过来,深夜在林冲值守的草料场放了一把火,预备活活将他烧死,林冲命大,正好大雪压塌了草房无处安睡,只得在旁边的山神庙中胡乱宿一晚,躲过一劫,三个贼人放完火也正好到山神庙汇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冲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不由分说手刃三人,亡命夜奔,到此刻,他仕途经济的残梦才算真正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