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早绍兴农村儿童的玩具与游戏

　　要说现在的小孩，一生下来，如同宝贝疙瘩。两户人家就一个宝宝，自然爱不释手，十分珍视，可不能委屈了他。不但生他养他的父母视同心肝，就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把他当成掌上明珠。几乎家家户户为了如何培养小孩成长争得面红耳赤，老人要按照老经验、父母要按照新科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万千宠爱在一身这一点是一贯的。单是玩具，父母买、外公外婆买、爷爷奶奶买，亲戚朋友送，就我外孙，玩具是一个房间堆不下，许多玩具还没有看过一眼。
　　哪像我们小时候，虽然说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命根子，但现实摆在那里，当时的父母也是十分无奈。大人全是生产队社员，靠工分吃饭，按劳分配，不劳动者不得食。像我出生满月就随母亲到田里劳动，扔在车水边上。身下一堆稻草就是我的床铺，日晒雨淋、蚊叮虫咬。长到周岁后，就扔在长弄堂，凭自己顽强生长，如果不小心爬入河里，也无非是六个孩子少了一个而已。要说玩具，那是天方夜谭，没有。如果谁家孩子拿着一个不郎鼓，那一定是有钱人家，或者是别人送的。
　　农村孩子虽然穷，但不等于没有玩具和娱乐活动。在我们老早绍兴农村，孩子们玩具是要用自己创造了的。不但大人会做，孩子们也会做一些简单的玩具用来自娱自乐。大人做的，如木头手枪、木头大刀、竹子水枪、竹子不郎鼓等。孩子们自己做的可就多了。还有娱乐活动，大孩子带小孩子，代代相传、名目繁多。集体活动的，如躲偷伴、丢手绢、踢脚板斑、老鹰拖小鸡、跳绳、跳橡皮筋、跳方格、踢毽子。男孩子玩的还有滚铁环、打弹子、浪样子、滚铜板、弹橡皮筋。山区孩子还有自做的滑板车，在木板上装上四个用砖块磨成的轮子，比谁从土坡上下滑得更快。
　　先说说孩子们自己做的简单玩具。可以吹凑的，只要是中空的植物，基本可以做。如郭兰草管子，只要一头留空，一头用牙齿轻轻咬扁，就能吹出悦耳的声音；如嫩麦秸，一头留空，一头留节。在麦管上轻轻用指甲划一条小缝，就能吹出优美的声音。还有中空的细竹子，截寸许一节，两头留空，一头削斜口并裂小缝，剪一小片竹叶插入，吹时音质优美绵长。当然，能吹出优美声音的材料和做法还很多，如树叶、竹叶、笋壳、菱角掏空等等，都能吹出动听的声音。这许多自制吹凑玩具，虽然简单，只能吹出单音节声音，也足见过去劳动人民的智慧。据说在我们绍兴临近的河姆渡和跨湖桥先人遗址中，均发现了古人制作的骨笛，也许我们过去孩子们制作的这些玩具，也是对先人文化遗产的传承。
　　要做有些难度的玩具，要比较大一点的孩子才能做，关键是要工具和资料，如火炮子枪。这主要是有材料，用一截四毫米的铁丝做是很不错的材料，但如果有重磅自行车钢丝戴帽头最好，用大力老虎钳把它弯曲成手枪形状，中间绑上收紧的橡皮筋。钢丝帽头内留三四牙螺纹，用于安放火炮子（发令火药纸），与上口弯曲的钢丝滑入时正好吻合，引爆发令纸火药，发出砰一声枪响。当时，拥有这把枪的男孩是很神气的。男孩子比较喜欢冒险，总想着制作能够发出巨响的玩具。除了火炮子枪，掼炮（摔炮）也是退其次的玩具。设法找到一个自行车钢丝上顶部的螺帽，再找一根与螺帽相匹配的圆钉子磨平，螺帽后面扎一根鸡毛，用橡皮筋与圆钉子绑在一起，在螺帽内装入火炮纸后插入磨平的圆钉子，扔向空中，落下撞击地面引爆火炮子，发出砰的一声。
　　做水枪和弹子枪等就比较容易一些。如做水枪，最好是用淡竹，因为淡竹竹节比较长，竹管比较圆。取淡竹一根，锯中间长节一截留单节，节中间钻一小洞。用一根筷子一样的棍子，头上扎实破布条，插入空竹管时不漏气为好。然而在水中上吸水，对空推射，能飚出十多米远。弹子枪其实也是用空竹管做的，用一根细长的，比较圆的细竹管，两头不留节，也是用一根筷子样棍子，把嫩树种子放入空竹管内，用棍子推射，利用两粒树子的距离在管子内形成压力差，子弹飞出去不但有清脆的声音，还能飞的老远。如果讲究点，在空竹管后部开一个上口，上口插一截空竹管，把树子放在里面，当子弹打出去后他会自动落入枪管内，形成连发，但这要花不少功夫，难度比较高。过去，孩子们自己制作的玩具很多，还有如弹皮弓、小风车、纸飞机等等。
　　过去，我们绍兴农村儿童的娱乐活动也是十分丰富的。当时，一个村子的孩子喜欢开展群体活动，往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一起，非常热闹。活动一般有大一点的儿童主持，有声有色，活泼愉快。我们谢金楼的孩子，大家总是集中在我们家的大道地上。这块道地是我们家祖宗留下来的，我们和近房叔叔等四户人家所拥有。道地不知有几百年历史，用近百块清水石板铺设，表面平坦光滑，几乎没有缝隙，约有150平方米大。这里比较适合做比较大型的游戏，比如丢手绢、老鹰拖小鸡、踢脚板板、跳长绳、跳方格等等。其中过去很多游戏现在的幼儿园甚至小学还在开展，但有些游戏，自从离开家乡，就再也没有见过，如踢脚板板。由于我在一次偶然翻到的中国古代民歌读本中遇到了这首踢脚板板的儿歌，据记载，这首儿歌诞生竟然与诗经同步。所以，十分怀念儿时用这首儿歌玩过的组合游戏。很想搞清楚我们绍兴的那位祖先把这首儿歌给留下来并传承到现在的。
　　这首踢脚板板的儿歌，节奏感强，朗朗上口，很有趣味。由于记忆和对字音的理解不同，只能以音记字，大致是这样的：踢脚斑斑，扳过南山，南山有雨，雨至奥冠，新官上任，旧官请出。与这首童谣相配套的是，在我们儿时农村还有一场十分有趣的游戏，这也是我因此对这首童谣记忆犹新的缘由。与这首童谣连接在一起的游戏是这样的。有一个儿童王把所有晚间出来玩的儿童召集起来，排排坐在石凳上，脚齐齐伸出来，领头儿童拿着一根小棍子，唱着这首童谣，点着每一只小脚，唱到最后一个字点到那一只脚，这名儿童站起来，列队站着变成舅婆，依次到最后一个儿童站起来，这名儿童就是讨饭叫花子。有领头儿童拉着手带领，向每一个舅婆要饭。每到一个舅婆面前，要唱另外一首童谣：雕胗雕肝化，请请大舅婆，大舅婆话覅吃（读切，下同），如果有人说要吃，小叫花子换人，有作要吃的扮成叫花子，如果直到最后一个都说覅吃，小叫花子化作老鹰，领头儿童成为老母鸡，一场老鹰捉小鸡游戏就此展开。这首踢脚斑斑童谣，能够串起几个游戏，层层深入，十分有趣，吸引着没有电、没有娱乐活动、没有书读的农民子女，并且能够代代相传，让我深深怀念。
　　有关我们过去绍兴农村儿童的娱乐活动，我已经写过一些文章，但还是觉得没有把心里的东西写出来。过去农村生活的点点滴滴如今记忆犹新，但年纪不饶人，记忆也会衰退，但愿能回忆起更多的东西，留给后人。
　　谢谢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