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萝，茑茑而生

　　《中国植物志》收载旋花科茑萝属（Quamoclit）中国栽培3种，即茑萝松（茑萝）、葵叶茑萝、橙红茑萝，也就是说，原茑萝属约10种，没有中国原产，均产自热带美洲。到对应的英文版（FOC）出来时，看到修订，将茑萝属合并入番薯属（虎掌藤属，Ipomoea），这几个种的拉丁学名也定为茑萝（I。quamoclit）、葵叶茑萝（I。sloteri）、橙红茑萝（I。cholulensis），电子版的FOC，还补充收入了原产中国台湾的常春藤叶茑萝（心叶茑萝，I。hederifolia），具有难得的淡黄色花。
　　茑萝六月牛摄
　　常春藤叶茑萝图片来源于中国植物图像库
　　茑萝松，一个十分诗意的名字，意为这种观赏性极强的花卉象形了三类植物。茑：古书上所说的一种小灌木，茎能攀缘别的树木，古本草学家特指桑寄生（Loranthus）或槲寄生（Viscum），现代分类学家有时称茶藨子属（Ribes）为茑属；萝：通常指能爬蔓的植物，古诗文中常见女萝，指的是地衣类植物松萝（Usnea），别名松上寄生；松：茑萝松的后两个字并不是松萝的结构变化，而是松应该指茑萝羽状深裂的线形至丝状裂片状叶子，类似于松，其实更像杉，总归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因此，其名字象形中，唯独为什么与寄生植物相关联，不得其解。
　　茑萝六月牛摄
　　很多人认为茑萝之名取自《诗经》：茑与女萝，施於松柏。夏纬英先生说：然其对于此种植物（茑萝）毫无取义，只是游戏文字，妄自文雅而已。罗，有网罗纠缠之意，所以植物之蔓延而纠缠者，可延意为萝，松萝便是，豆科藤萝（Wisteriavillosa）亦是。在一些地方，老百姓称茑萝为绕萝，故而夏先生认为：茑萝就是绕萝的音转，取植物之细蔓缠绕于离落之间的意思，所以这是老百姓创造的，而并非出自烟雨江南、宋词小令或者旧日文人之手的似甚雅致之名字。
　　茑萝六月牛摄
　　小时候住的大院里，种过不少茑萝，红花的白花的都有，苏州人叫其五角星花。深红色的花朵5个裂片，无论是裂片的宽度，还是裂片间的角度，就是个标标准准的五角星。如果有风，花朵摆动，真像星星在动一样，只是少了湛蓝的天幕做映衬。那时候，也种葵叶茑萝，当然并没有太去在意两种茑萝叶片的不同，毕竟花才是重要的关注点。大院里没有篱笆，种茑萝见三四片真叶时，大人们要取3根细竹竿，围绕小苗取3点，将竹竿一头插入土里，一头3根汇集合并用绳子绑好，看茑萝的成长日就月将，忽一日的清晨，就一架子的红星灿灿。茑萝的藤不大，不狂，不张牙舞爪，这点倒是雅致的。
　　葵叶茑萝六月牛摄
　　近日看到秋天之朝露晚霞中，各种牵牛花（Ipomoea）怒放，于是想到药物园的茑萝一定也盛开了。中秋假期抽空一探，中国常见栽培的3种均在那里被一睹芳颜，还外带欣赏到了茑萝的一个品种白花茑萝（I。quamoclitAlba），花形态与茑萝一模一样，只是色白。葵叶茑萝的叶掌状深裂，只是这个掌指头较多，而且远没有裂到茑萝那样的羽状。葵叶，锦葵类般叶形；又名槭叶茑萝，槭树类般叶形。同样也是深红色的花冠高脚碟状，冠檐骤然开展成圆形，形肖牵牛花，这是个杂交起源的园艺种，由茑萝和橙红茑萝杂交而成。
　　白花茑萝六月牛摄
　　橙红茑萝又名圆叶茑萝，叶片心形，全缘或边缘为多角形，也有描述是多角状深裂，但药物园的就只是心形叶。高脚碟状的花冠，红色而不若茑萝、葵叶茑萝之深红，是极配秋景的橙红，花管喉部呈黄色，表现出一种出跳的色差。熟悉的花形，熟悉的叶形，熟悉的柔弱，熟悉的安静，但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不熟悉的橙红茑萝。以前从没见过、种过橙红茑萝，在众多茑萝丛中，也很容易被忽略掉，但若篱笆错落，蔓藤蓬勃，橙红茑萝的繁花屏障上，可以吸引很多很多的蝴蝶。
　　橙红茑萝六月牛摄
　　诗人舒婷曾写道：茑萝，其名婉约旖旎，让人含在嘴里怕化了，又舍不得轻轻吐出。它那细裂的羽叶，鸟翎一样旋转着小舞步，一次比一次接近星空。叶如盘丝亦如羽毛的茑萝，乱缠交错，绿烟拂纱，柔肠百转般旖旎。入夏到深秋，花儿一直一直开放，却嫩弱得无法下手摘折，因为离藤的花朵，迅速萎顿，扶不起似的让人怜惜，摘花人仿佛也自责般懊恼。数不清的小红花，在曲曲折折的枝藤上，牵漫成无数的心事，让赏花人数着朵儿细读，读星形冠檐的尺寸，读羽状叶片的裂数，也斟酌今天的色度，明日的花时。
　　【作者】六月牛本名杭悦宇，江苏省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植物多样性及系统演化研究中心研究员，南京农业大学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植物系统与分类学、植物及功能基因演化。研究之余，自2016年6月创建个人公众号草木悠家，旨在进行植物与文化的科普。曾任江苏省第九届科协委员、江苏省植物学首席传播专家，现任江苏省科普作家协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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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稿杭悦宇
　　编辑、排版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