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 假使人生是个舞池,当时的你跳了、笑了,在我眉梢留下铮铮的侧影。 弦子隐下去的时候,如何华丽的幕布也遮挡不住层层叠叠的泄气与疲倦,比不上寻常的日子、寻常的人事更经得起年岁的反复咀嚼,然而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难免余下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无边怅惘。 人的一生也许就为了寻找各自的一剪魅影,她虚虚实实、是是而非。 你抓她不住,寻她不着;而她却总是不期然的、真真的来撩拨你、牵引你。 你木讷,她狡黠;你上心,她迟疑。 然而,你我依然固执地期待着生命的色泽能与之交融,平淡冗长的生活能因此增添娉婷隽永之致。 这种蚀人的折磨大概有着与吸血鬼王子同样的美丽与哀伤吧。 【遗迹】 我刚从N。J回到家乡的时候,已和家人分别有大半年,乍然撞见,个个惊诧于我的骨瘦嶙峋,因为他们我也才真正为自己感到吃惊了。 爸爸妈妈初见我时,更是爱恨交集。 然而,站在面前的人真真实实是他们的细怂噢,其余一切更不必多说。 对于N。J的事,大概我今生都不想重提。 不只为负气,惟其人格上早已是不值得的了。各自散了,也就散了;事到临了一件件、一桩桩便如流星滑过天际之后,只能成为陨石在各自心中一路的沉下去、沉下去。 寂寞的时候喜欢听听黄耀明唱的《石头记》,民乐的风格永远没有高潮,不断重复的始终是简单的旋律,如同彼此再熟悉不过的朋友在你耳边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大发思古之幽情。 而石头城的故事,仿佛只在一抬眼时刚好瞥见了,那样的落日与彩霞遥远而凄凉。 【鬼搔琵琶】(注:江淮某地方言,意思:做事马虎,敷衍了事。) 我做错了事情,被妈妈惩罚洗一个月全家人的衣服。 几天过后,我感觉双手的食指和中指背面触到肥皂水会很疼,发现是给衣服磨破的,有几处密密的油菜籽样的小孔,红色的,我觉得很有自我保护的必要了。 于是,将剩下的衣服赶紧揉了揉就从河边汰回来。 妈妈亲眼看见了我的敷衍了事,她很高声的骂道:啊!鬼搔琵琶呐!这眼内工夫就洗好咯啦?衣裳放在水嘞捺捺就拎上来咯嘞!等于靠肥皂水亲亲嘴噢! 我登时很生气了,同样很高声的顶过去:哪丐不曾洗咯干净呃嘞?我手上的皮都洗掉咯了。 妈妈毫不同情地说:皮洗掉咯怪哪个嘞?木怂,教你弄搓衣板你不弄。我要是像你这几天工夫就把手上皮洗掉咯,老早我连手都要洗掉咯了。 我涨红着脸回嘴:你也晓得我不会弄搓衣板嘞,咯曾有人告过我啊? 妈妈拎过搓衣板就要给我示范:孬!像这个样子搓,又容易洗干净,又不会搓到手。 我故意厥着嘴,别过头去不看她,而我的泼辣任性实际正中妈妈下怀,她早已是从心里就乐开了的,此时自是眯缝着眼睛微笑着。 爱一个人可以是故意惹恼对方,然后不动声色地敞开怀抱等待她使出十八般武艺朝自己耍赖。 【狗】 经常看见村里一只黄狗坑着脑袋东埭头到西埭头、来来回回地用三条腿颠着走路,右前爪瑟缩着被一只多爪的抓钩钳住,钩子下面栓着绳子,另一头系着竹签在水泥地上吃辣吃辣地拖着,一身皮包骨头。 抓钩应该是村民制作了来嵌在菜园田里捕捉黄鼠狼的,可巧它不走运像踩中地雷一样被钳住了爪子。 它不同于黄鼠狼只能坐以待毙,毕竟凭借自己的身躯和力气挣脱了嵌入地下的竹签逃跑了。 可是对于抓钩,它只能无可奈何地让其嵌进肉里。 好多天了,经常看见它坑着脑袋东埭头到西埭头、来来回回地用三条腿颠着走路,吃辣吃辣响,真是宁可它当时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