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明月和清风

　　无事的国庆被多事的春秋所扰，看看72小时即将到了，就出门寻核酸点。先是文化中心寻不见，又是正儿八经核酸点只接受外地回归人。无奈回到文化中心附近的城市文化客厅寻书一番。
　　初到客厅，管理人员未见其踪，应是恰逢饭点恰饭而去。于是在外围周边逡巡。时值深秋，却是第一日的秋寒，昨日还是酷暑难耐，一袭薄衣短裤出行，不免微寒。缘水行，忽见夏日之荷点映河中有一蜻蜓立于众荷之间，全荷仅此一株含苞，不由得徐步向前。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又逢河边蹲石可入，爱美之心成就了折花之意。
　　近视之，方觉更有新奇之处。此荷苞叶未放而珠露滴翠，叶下又藏一莲，缘是并蒂合心之莲，一株两叶一花，煞是好看。只可惜，这种莲花巧遇荷花之意境亦如昙花一现，在满塘荷叶之下，他或许是被庇佑的，又或许是被清除中唯一幸存的。周遭的施压让她没有了可以先上的前程，努力向下生存的路径又被满塘之荷袭扰。虽无武力，却也给我一种关公无力战瓦岗群雄的错感。一时不知该下手为二者超生得我之美呢，还是任其自由得自然。
　　回到文化客厅，径直入第二退屋，那是我常来寻书之地。桌椅上摆满了文具和题本，有一娃在角落里爬梳着自己的作业本。我照常在书架间徘徊，和冠历一样，三年了，客厅的书没有更新太多，几乎每一本我都还能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习惯性带来的迅速让我挑好了八本准备一读的书。说是迅速，却也废了几盏茶的功夫，转身之间，桌椅板凳却已经坐满了人。他们都是住在附近的学子们。人手一支笔，埋头疾书着。
　　刚好有个空座，我把八本书堆叠好，抽读起来。我置身在一群忙于做题的学生之中，显得十分异类。这也是我这一年来甚少造访这个文化客厅的缘由。客厅的主理人曾邀请我开一藏书专柜，署名其上，常来阅读。就因学习氛围的浓厚让我读书的感觉格格难入，婉言相拒。甚至早上相约第三退的VIP会客室也借故避开。
　　坐在我边上的是一个小学生。斜眼间可以看到题本里的梁启超头像，或为历史习题。或许是因为我这个大叔过于异类，又或许是她专心做题稍累，偶尔可以感到她好奇的余光对上正在阅读的我。一次共同的专中偷闲让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相视一笑，我就看了看她的笔记。原来是初中一年级的历史习题，还有一摞英语物理数学的题本。还真是哪个年代都少不了老师布置的作业虐啊。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那一摞。然后就好奇的问我看的什么书。其实我看的书全是闲书：社科、文学、生活美学。倒是有一本《岁时历 日日是好日》是一种不分年龄的闲书，于是在她诉求下给了她这本书翻看。她倒是看得很认真。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学习，我只借用她的笔和纸与她沟通以避免影响他人。在她的表述中我才知道她这代人的压力是多么纯粹，尽管那份纯粹早在几年前我就有所预见。她才七年级，却要提前把八九年级的课程完成。她来这里自习是她自愿的，只有这里安静些，虽然家中环境也很好，但时常被打断，也没有这里的氛围好，七年级的她就已经知道了集中精力的短时间效率比长时间被干扰的无效更有学习效果。但也当然的，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压力，只是大家都被这样推着往前，她爱好文学，七年级就已经偷偷读完了四大名著和外国的部分经典名著，喜欢简爱更喜欢古琴，但没有机会学习。喜欢旅行但是没有时间，排解压力的时候就听一听古琴曲。她喜欢自然的清风与明月，不喜欢城市的熙熙攘攘。她说自己在班上和老师眼里是活跃的跳动的，但自己内心却是寂静的，喜欢慢节奏的。她最喜欢的作品竟然还是袁枚的《子不语》。她喜欢奇奇怪怪的玩意、喜欢听奇人异事，还偷偷在父亲书房里找《故事会》这样的老书读。
　　我们的小纸条差不多写完了她的一本小练习本，但我们的话题没有结束。我想她今天的练习应该是提前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结束掉了。于是我干脆带她去看看近在眼前的慢生活，于是我想起了客厅外那＂一莲幽梦＂。
　　我带她仔细看了看荷叶和莲花，谈到了＂莲叶何田田，江南可采莲＂、＂上穷碧落下黄泉＂、＂爱莲说＂……她则和我提到了洛神赋、洛神花、焦仲卿、浙南琴派…
　　某一刻，我这个大叔突然有种本哈德·施林克在《朗读者》中的待遇，只是置换了物景。最后，在分别时，我们还是摘下了那一荷一莲。我教她水培法，可将芳物置于醒酒器中，干湿皆可欣赏。此后造型全由她发挥。
　　这一日的午间，我消散了要出行未能核酸的小情绪，但也拾获了未读的小清新。离开客厅互别时，小女孩开心的说谢谢您赠我的清风明月。但我心里也暗中感恩道：你又何尝不是馈我于明月与清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