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 ，＂中国流氓软件之父＂周鸿祎 ，做起了杀毒软件 ——360。2008年 ，360杀毒宣布永久免费 ，一夜之间，新老用户纷纷抛弃老牌杀毒软件，改用360 。一年后 ，360的用户从千万级跻身亿级。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360绞杀其他老牌杀毒软件、收割大批流量的时候，一个互联网巨头也在伺机而动。谁呢？腾讯。 那场 互联网时代的最后一场血雨腥风 3Q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撰稿人：Sue，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 编辑：凉三 1.腾讯入局杀毒软件市场 说起这个腾讯，在2006年前后的互联网行业，名声可不好。可以说，是让几乎所有的互联网从业者都恨得牙痒痒。 怎么个恨法呢？新浪网创始人王志东曾公开骂腾讯，说它是个＂抄袭大王＂。网易的丁磊也大骂：＂马化腾什么都要抄。＂最好玩儿的，是行业里著名杂志《计算机世界》专门发了一篇文章，标题就叫《＂狗日的＂腾讯》。 那个时候的腾讯，最被人诟病的，就是它的山寨模式。明明是只企鹅，却馋得像条狗。一看到谁家做得好的业务，它第一反应就是闷声复制一个，美其名曰＂微创新＂，然后借助自己QQ在社交网络领域的霸主地位，疯狂推广，实现＂同人逼死官方＂。据说，当年这种山寨模式，还被写进了腾讯产品经理的培训ppt里。 创新本来就不容易，有个好点子，还被别人轻轻松松地抢走，你说，搁谁身上不难受，搁谁不骂那只企鹅。 一开始，腾讯看不上网络安全行业。谁知，来了个周鸿祎，创意满满，凭一己之力，把卖产品的网络安全行业变成了一个吃流量饭的行业，这就成功引起了腾讯的注意了。 于是，腾讯开始在自己的＂武器库＂里搜寻，看来看去，看中了一款曾经的小工具： ＂QQ医生＂。QQ医生是腾讯在2006年开发出来的一款小工具，专门查杀盗号木马，功能单一，之前也没重视过。 2009年，人们突然发现，＂QQ医生＂这款查杀盗号木马小工具，摇身一变成了桌面软件。而且，界面设计和360极其相似，功能也拓展到了各类病毒木马的查杀。 2010年春节，经过一段时间的内测，QQ医生桌面版正式上线了。那会儿周鸿祎正在海南度假，突然看见新闻，吓得不轻，连夜打了个 飞的 回北京，和360的高管们商量对策。 周鸿祎是个人精。他知道，腾讯这死鹅子嘴硬得很，一旦盯上一块肥肉，就不会轻易松口。当时的360，虽说已经成功当上杀毒市场龙头老大，但在转型互联网行业的道路上任重道远，才刚完成A轮3000万美金融资，只有不到500个员工。腾讯呢？家大业大、一年的利润比百度阿里新浪搜狐加起来都多。这么个庞然大物，怎么打？ 不过好就好在，QQ医生玩的路子，还是360的老套路：强制后台安装，安装过程用户看不到；安装成功之后，再提示QQ医生和360不兼容；最后，赠送＂诺顿杀毒软件＂半年试用，试图把360用户给引流走。 流氓插件、强制导流，这可是周鸿祎的看家本领。QQ医生这么玩，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周鸿祎 再看它的的病毒查杀，功能不全面，营销也很稚嫩。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赶鸭子上架、匆忙开发的。于是，周鸿祎即刻开始部署攻防，继续对用户宣传360的好用之处，再教用户卸载QQ医生。不用说，这一招还真奏效了。360勉强逃过一劫，继续准备自己的赴美上市计划。 但周鸿祎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2.名为＂隐私＂的战争 2010年9月22日，中秋节，突然有大量网友反应，自家桌面凭空多出了＂QQ电脑管家＂的图标！这是继2010年春节之后，腾讯第二次大规模强制后台下载安装。 此时的腾讯杀毒软件，早已不是九个月前的那个稚嫩的QQ医生，而是进化为钮钴禄·QQ电脑管家，直接抄了360安全卫士的全部主流功能。 更关键的是，由于当时的安全软件对电脑系统有独占性，一台电脑根本不可能容下两个安全软件！这就意味着，这款进化版的QQ电脑管家，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了要干倒360去的。 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周鸿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心里清楚，对于这么个一年能狂赚70亿利润的互联网帝国来说，他这个奇虎实在是太弱了。弱者要想在强者的碾压下苟活，最经济实惠的办法就是和强者合作。 周鸿祎忍辱负重，主动给马化腾发短信，表示希望马总能考虑考虑和自己合作，比如合作开发杀毒软件什么的，而不是直接把360干掉。 看到老周的短信，小马哥的回复温柔又坚定：＂我们不会置你们于死地，但也不会退出这个市场。＂ 周鸿祎继续恳求：如果你马哥投资咱们，咱们两家流量结合，可以一起开发杀毒加搜索引擎，干翻百度！小马哥十分感动然而坚定决绝了。 见马化腾对360本身没兴趣，周鸿祎又动了借花献佛的念头。他承诺，如果腾讯停手，他可以帮助腾讯投资迅雷等其他互联网公司。小马哥又缓缓地来了一句：＂这些公司没有价值。不必了。＂ 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周鸿祎绷不住了。在员工内部会上，周鸿祎拍着桌子、立下誓言：＂360必须强势反击，绝不坐以待毙！＂ 周鸿祎反击的招数，就是站上＂保护用户隐私＂的制高点。很多网友肯定还记得百度李彦宏被喷得很惨的这句话：＂中国人愿意用隐私换便利＂。其实，不是中国人不在乎隐私，而是这些互联网公司们都不觉得隐私比便利重要。 2010年9月27日，仅仅在QQ电脑管家爆发式安装的5天后，360紧急上线了＂360隐私保护器＂。这款保护器打出的口号是监控电脑后台软件，帮用户查找发现那些偷偷扫描你电脑隐私的软件。这一招，对QQ电脑管家有什么杀伤力呢？要知道，当时的QQ电脑管家，不但强制后台安装，还新增了一个＂扫描硬盘＂的功能，可以随意扫描你的电脑硬盘。 果然，很多用户使用了360的＂360隐私保护器＂工具之后，赫然发现，偷窥隐私名单上居然有QQ的名字！用户慌了，怒了，卸载！ 这下，轮到马化腾紧张了。360不但没有像他料想的那样服软，还通过网络曝光，直接捣毁了QQ的名声。隐私问题本来就是社交软件的命门，可360这么一通吆喝，直接击中了用户的痛点，导致了一波大范围的恐慌。 3.＂一个艰难的决定＂ 马化腾是个低调、不善言辞的人。据说，就连当年《计算机世界》爆粗口，发了那篇《＂狗日的＂腾讯》之后，马化腾的反应也不过是呆了十几分钟，然后喃喃自语：＂他们怎么可以骂人？＂ 马化腾 面对360来势汹汹的指控，马化腾下意识的公关反应显得平平无奇：先是弹窗声明没有窥探隐私，稳住用户基本盘；然后联合金山和卡巴斯基等老牌杀毒厂商，说360有安全漏洞；最后，向法院起诉360不正当竞争。 但周鸿祎不是等闲之辈，他非常擅长操纵舆论。应对腾讯这些干巴巴的攻击，周鸿祎直接祭出杀招：上微博！ 当年正是微博火的时代，微博上有各种各样的意见领袖，周鸿祎很聪明地把自己摆在了草根创新者的位置，将腾讯放在了垄断大魔王的敌方，把这场对决说成是＂草根创业者对垄断者的反叛＂，说腾讯以大欺小，说窥探用户隐私，等等，占据道德制高点。这么一通高帽一戴，不光广大网民开始同情360，之前痛骂腾讯的什么新浪呀、网易呀，也站在了他这边。 周鸿祎不但嘴上没闲着，手上也没停。 2010年10月29日，正是马化腾39岁生日。周鸿祎，选在这天双手奉上一份大礼：360扣扣保镖＂。这款软件，说是给QQ保驾护航，实际上是把QQ侵犯隐私的行为来了个大曝光，不光用户屏蔽QQ的硬盘扫描，还能屏蔽QQ弹窗、软件广告、去缓存、优化使用体验，三天不到，下载量突破千万。 但对马化腾来说，这些功能都不是最致命的。真正让他害怕的，是扣扣保镖留下的＂后门＂：一旦用户在提示下选择＂修复电脑＂，就会进行系统重装。而在系统重装的过程中，QQ电脑管家会被360安全卫士替代、QQ用户的好友关系链会被360备份、所有用户关系都会被导入到360。 没错，用户关系，就是QQ的命门。QQ之所以不可替代，就是因为它掌握了中国人的交际圈。一旦放弃QQ，人们会瞬间失去成千上百个好友的联系方式，这代价对普通人来说过于沉重，所以，人们不会轻易放弃QQ。可360这一通操作，毫无疑问昭示着周鸿祎的狼子野心：他要拿走腾讯的核心资产，要让腾讯付出血的代价！ 从10月29日到11月1日，三天的时间，周鸿祎的杀招已经截留了2000万QQ用户。据说，当时马化腾粗略计算过，如果形势继续恶化下去，不出一个星期，QQ的上亿活跃用户将流失殆尽。时间，就是生命；留给马化腾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马化腾先是尝试着报警。他向深圳市公安局报案，又向工信部投诉，说360做非法外挂，对QQ软件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据说，当时的公安局和工信部都非常重视，但听完了具体内容，一头雾水，这两家公司到底在争斗什么啊？至于定性和处置这件事情更是一头懵。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腾讯的广告收入已经完全被360截断，而源源不断的用户资料正在涌向360。怎么办？ 终于，11月3日晚6点19分，那封名垂互联网史册的信，以弹窗的形式，出现在6亿QQ用户电脑右下角的弹窗里： ＂我们刚刚作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在360公司停止对QQ进行外挂侵犯和恶意诋毁之前，我们决定在装有360软件的电脑上停止运行QQ软件。＂ 当时企鹅的应对就是对所有安装了QQ的用户下了最后通牒：360和QQ，你只能选一个。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用户选谁？不用想，肯定选QQ，好友、聊天记录，那可都在QQ上呢。短短几个小时，六千多万用户卸载了360。 这是腾讯有史以来，用过最狠的一招。 于是，那天晚上的9点10分，在QQ发布＂二选一＂通告之后，三小时不到的时间里，360紧急下线了＂扣扣保镖＂，沉默地投了降。 4.3Q大战，谁是赢家？ 此时的周鸿祎，相当狼狈。用户们跑走了，他本人也被深圳市公安局和工信部盯上了。 虽然，这两个部门也没有完全搞懂，两家企业之间的仇和怨，但是、反正，抓住周鸿祎总是没错的。于是，就在腾讯发信前一天，三十多个深圳警察埋伏在北京360公司的总部，准备实施抓捕。 周鸿祎紧急飞去了香港。他一边在香港苟着，一边分析360的惨状：扣扣保镖紧急下架、大量用户断崖式流失；本来还打算去美国敲钟上市，可现在这光景，股票的主承销商也要毁约撤退了。所谓过刚易折，怼天怼地的周鸿祎知道，再不低头，这事儿就收不了场了。 11月4日，360发表公开信、弹窗公告，主动请求用户卸载＂扣扣保镖＂，以此作为让步。 11月5日，研究了好几天的工信部也终于做出决定，以行政命令的方式要求360和腾讯和解。 11月10日，360再次发表一封标题为《感谢有您》的公开信，宣布QQ和360恢复兼容。 11月21日，腾讯也发布了一封标题为《和你在一起》的致歉信。 轰轰烈烈的3Q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看起来，是360输了，QQ赢了，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化解了恩怨。 但是，QQ这一步，退得真是不甘心。据说，事后马化腾曾发言称： ＂如果再咬牙坚持一周，360就彻底出局了。＂ 为什么他不甘心？因为周鸿祎这一通操作，确实杀伤力极强，堪比封喉一剑。腾讯成立那么多年，大概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更让马化腾郁闷的是，QQ虽然保住了，但他的名誉却遭遇了巨大的质疑。用户也不傻，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场3Q大战之中，QQ的力量是碾压360的。人嘛，对弱者有一种天然的同情。所以，虽然用户为了自己的便利，选择了保留QQ；但舆论却又一边倒地批评腾讯、支持360。 与之相反的是，周鸿祎虽然输了3Q大战，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场大战，让他的知名度暴增。而他率领360迎战互联网巨头的形象，也让他成为了互联网创新的标志性人物。 在3Q恢复兼容之后，360的核心用户很快回来，还不断增长。他的赴美上市计划，也获得了其他承销商的支持。 参考资料： 腾讯历史最有重大意义的＂3Q大战＂三个启发 3Q大战，一场没有硝烟的隐私大战 3Q大战——互联网时代的最后一场血雨腥风 3Q大战全过程分析 腾讯碾压小公司全纪实：血腥的3Q大战 腾讯历史最有重大意义的＂3Q大战＂三个启发 周鸿祎是怎么做出360杀毒软件的？ 复盘腾讯 你能闯到第关6——3Q大战 周鸿祎亲述＂3Q 大战＂：我是如何被逼出逃香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