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古代中国每个王朝到了最后的时光都会伴随有一两种阴魂不散的顽疾,譬如宋亡于积贫积弱、唐亡于藩镇割据、晋亡于皇室内乱等,而西汉作为中国古典时代的王朝典范,则开启了中国封建社会外戚专权的先河。 公元8年,西汉王朝在王莽"托古改制"的政治野心下轰然坍塌,新汉之间的权力交接虽然在统治集团内部引发轩然大波,但总体上属于和平过渡,并没有出现可以颠覆天下大规模战乱,这大概与王莽属于王氏外戚集团有很大关系。 王氏外戚集团并非西汉第一个掌权的外戚势力,在此之前还先后有吕氏、窦氏等外戚掌权,而外戚专权又往往与后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这个角度而言,从汉代某些后宫女子入手,似乎是理解西汉王朝历史的一个重要切入点。 后宫和外戚 为了给每一个皇帝死后盖棺定论,中国古代流行一种谥号,简单说来就是在皇帝死后,后人给这位先帝的一些评语,这些评语往往用几个内涵丰富的几个文字概括,包括说皇帝好话的美谥,譬如文、武、景、昭等字眼;表达哀悼缅怀、认为皇帝不好不坏的平谥,譬如哀、怀、悼、隐等字眼;以及斥责皇帝胡作非为的恶谥。 这些谥号大都因人而异,如今我们看隋唐以前的历史,一般叫某某帝的都是谥号。而西汉的谥号独树一帜,除了对每位皇帝生平事迹的简单评价外,每位皇帝的谥号中往往都有一个"孝"字,譬如西汉孝惠皇帝、西汉孝武皇帝、西汉孝宣皇帝等。 据说这样的谥号是为了彰显大汉以孝治天下的政治传统,这样的政治理念能够很好的树立皇帝道德模范的形象,也能在社会上使忠孝观念更加深入人心,毕竟自古忠孝不分家嘛,无形之中维护社会稳定和汉朝的统治基础。 但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在实际的政治运作中,对"孝"观念的推崇无形中削弱了后宫干政的制度壁垒,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女性在古代政治舞台上的身份不足,事实上形成了一种对皇权的约束,简单说来,皇帝也不想背上一口不孝的锅,那么就只能对自己的母亲更加毕恭毕敬一些了。 而能够顺利升职做太后的后宫女子哪一个不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那是要实力有实力、要手段有手段、要运气有运气,各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往往能够顺利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不过话说回来,在古代封建社会,女子的确很难完全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后宫女子更是不能随便抛头露面,因此她们在朝堂上就需要有自己的人为自己办事,成为自己的权力代表,而什么人能比自己的娘家人与自己更亲近呢? 所以汉代的外戚就常常凭借与后宫的关系得以在朝堂上平步青云,甚至进一步呼风唤雨,两者相互依存、相互依靠结成一定的利益同盟。不过正如上文提及的那样,这种势力集团的形成实际上是一种对皇权的约束和威胁,并最终导致了西汉王朝的灭亡。 四个女人,一部西汉史 外戚专权几乎伴随西汉王朝的一生,于西汉王朝相始终,甚至这种政治风潮一直延续到东汉后期,不过虽然这种现象在西汉相当普遍,但真正意义上可以称为叱咤风云的大概只有四个外戚势力,分别是吕氏集团、窦氏集团、卫霍集团以及王氏集团。 而按照上文的思维路径来看,这四大集团又恰巧对应四个曾经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分别是高后吕雉、孝文皇后窦漪房、卫皇后子夫、孝元皇后王政君,四个女人、四个家族,从西汉开国到王莽篡汉,他们的兴衰荣辱似乎就反映了大汉的风风雨雨。 在四个女人当中,吕雉的风格显得尤其强悍,这大概与她跟随汉高祖一起面对过乱世的血雨腥风有关,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锻造了吕雉坚韧不拔、果断狠绝的性格,这样的性格在她之后的从政生涯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汉高祖时期,吕雉除了应对来自后宫诸如戚夫人的挑战,也积极参与到汉帝国的各项决策中,尤其是在汉高祖刘邦与异姓诸侯王之间的对决中,吕后更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彭越、韩信等人的死都与她有莫大的关系。 而在刘邦死后,继任的孝惠皇帝性情温良和善,强势的吕后更是堂而皇之的执掌大权,那个时候诸如陈平、周勃、王陵等一干开国元勋尚且活跃在朝堂之上,然而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铁血名臣在吕后的威严之下却只能被迫装"鹌鹑",连吕后公然废除汉高祖非刘姓不得王的政策,封自己娘家人为王也只能随声附和。 而外戚吕氏就这样权倾天下,可惜随着吕后的去世,备受打压的各路刘氏宗亲和功臣扬眉吐气,吕台、吕禄、吕产等人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几乎连敌人的一波操作都没扛过就集体领了盒饭,吕氏专权也就这样结束了。 至于窦漪房,她是孝文帝的皇后,孝文帝本来只是受封代王的一个庶枝藩王,正常情况下窦漪房也只能跟随丈夫在代地了此残生,然而吕氏集团的骤然崩塌却将孝文帝送上皇位,而窦漪房也戏剧性的成为皇后。 文帝一朝的窦漪房在政坛上没有太大存在感,只能于后宫方寸之间活动,但随着文帝的去世、景帝的登基,窦漪房的权势逐步扩大,她的兄弟窦长君、窦广国,侄子窦彭祖、窦婴相继得到提拔和重用,窦漪房甚至一度干涉皇位继承问题,想要行兄终弟及之法,在汉景帝死后立其弟梁王刘武为帝,由此引发轩然大波。 而在汉景帝死后,窦漪房的权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年轻时候的汉武帝血气方刚想要推行新政,改变汉初"无为而治"的局面,结果这位年轻的君王显然低估了自己这位已经升格为太皇太后的祖母,最终新政在窦漪房的干涉下戛然而止,就连御史大夫、丞相、郎中令这样的高官也是说杀就杀、说废就废,就连汉武帝都不得不伏低做小。 不过窦氏的权威很快就随着窦漪房的离世而土崩瓦解,而标志性事件之一,就是属于窦氏阵营的皇后陈阿娇被废,而这也牵扯到另一个主角——卫子夫。 相较于前几位的叱咤风云,她的经历有些随波逐流,纵观她的一生,她虽然声名显赫,但在朝堂上的作为却显得少之又少。 她的崛起与窦氏集团的倒台相互辉映,当年轻的君王被窦氏的权威压得喘不过来气时,温顺柔和的卫子夫直击帝王的心房,在交横跋扈的窦氏的衬托下,汉武帝自然是怎么瞅卫子夫怎么顺眼,对她的宠爱和看重也与日俱增,并最终促成了她的崛起,从这个角度来看,卫子夫能够登上巅峰并非是因为她多有手段,而是她的出现正好符合了汉武帝的需要。 当然卫子夫的崛起也与她有个好娘家有分不开的关系,与其他外戚依靠裙带关系掌权不同,卫子夫的兄弟卫青和外甥霍去病靠着实打实的赫赫战功支撑起显赫的卫霍外戚集团,不仅没有占卫子夫多少便宜,反而成为了卫子夫的坚强依靠。 而王政君的经历又与卫子夫有几分类似,她们本人在政坛上都没有太多直接的作为,反而是她们背后的外戚很是搅动一番风云。 王政君作为历史上"待机时间"最长的皇后之一,历经宣、元、成、哀、平、孺子婴等六朝,哪怕西汉都灭亡了,她也还健在,而她的存在本身就为王氏集团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政治资本。 在汉成帝时,王凤、王崇、王商等人都先后因为王政君的关系而封侯拜相,逐渐发展成为当时势力最大的外戚,当然他们也曾受到挑战,汉哀帝出身旁支,并非王政君的血脉,在他登基后重用自家外戚傅氏和丁氏,王氏的势力一度被驱离朝堂。 不过随着汉哀帝的英年早逝,王政君身为皇室地位最高、辈分最尊的长辈,身份再度水涨船高,以王莽为代表的王氏外戚再度返回朝堂,秋后算账之下,傅氏、丁氏外戚集团迅速宣告土崩瓦解,就连已经去世的汉哀帝祖母傅昭仪和生母丁姬都被挖坟掘墓。 一家独大的王氏外戚很快在朝堂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对手了,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莽已经不想要头上还有一人了,火速谋朝篡位,尽管王政君不愿意王莽篡夺刘氏天下,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失去了汉朝政权,王政君也不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太皇太后了。结语 吕后的经历反映了汉初中央与地方异姓诸侯王的矛盾以及初代权力过渡时期各方势力之间的血雨腥风,而窦漪房和卫子夫的事迹则体现出汉初"与民休息"政策风格向锐意进取风格的转变。而王政君和王氏外戚集团的风风雨雨则说明了西汉王朝的内部斗争加剧以及各种矛盾的累积激化,四个女人、四个外戚集团几乎反映了整个王朝的政治走向。参考文献: 《史记》《汉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