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面相觑（小说连载之九）

　　上节说到一场大戏即将展开，曾能亮带领自己的＂正义之师＂，攻城掠地，好不威风。
　　这场让曾能亮扬名立万，初尝流量霸权的战役发生之时，刘秃子已经离开半年有余。虽然他想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包容了曾能亮的虚伪，也忍耐了曾能亮带起的节奏，但最终他还是被卷了进去。
　　那是2021年抖音江湖上一件小事，却是制造业局部范围内一件大事。
　　一个平平常常的上午，北方还是初春时节，珠三角却已是炎炎夏日。曾能亮开了一场直播，痛斥自己的徒弟和徒弟的徒弟，那是两位颇有身家而且比他年长的老板。
　　曾能亮汗如雨下，说到委屈处，表情黯然，声音哽咽，他的粉丝义愤填膺，愤怒之火开始蔓延。短短几十分钟的直播，曾能亮就完成了对粉丝的动员。
　　刘秃子有些天真，有时甚至天真的可爱。比如他想象过一个场景，假如人放的屁带颜色，假如这种颜色可以反映人的善恶好坏，那我们所有人就可以，轻而易举识别谁好谁坏，而且还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善良，因为屁的颜色直观可见。
　　刘秃子想像着就笑了，大街上走着的人，不时腾起一股烟雾，有的是红色，有的是黑色，有的五颜六色，每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判断对方，没有人尴尬也没有人作假。
　　但实际上，屁是无形无色的，多数人都悄无声息把屁给放了，人多的时候憋着，或者挪挪屁股，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就放了，只有那些肆无忌惮的人，才会明目张胆的放屁。
　　自从刘秃子离开曾能亮，曾能亮从未打过电话给刘秃子，刘秃子也从未联系过曾能亮。但是，在曾能亮发起对徒子徒孙攻击的前夜，刘秃子却接到了曾能亮的电话。
　　曾能亮的语气显得异常焦躁，在刘秃子看来，曾能亮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之前隐藏极好的虚伪，在电话里暴露无遗，说话漏洞百出，那个电话是临战之前的敷衍，意图是安抚刘秃子，避免自己被抄后路。
　　曾能亮在电话里，语速极快，毫无诚意。他说，刘老师，现在有个事，你要不要加入，咱们以前是好朋友，苟富贵勿相忘，现在有资本注入进来，陆续会达到几个亿。
　　刘秃子接到电话，是非常意外的，可以说有点吃惊，他正苦于曾能亮带起的节奏呢，什么刘保安刘基建忘恩负义，转眼之间，曾能亮就来了这么一出。
　　而且，曾能亮说话的风格非常反常，明明毫无诚意，连一贯隐藏极好的虚伪，他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这究竟是哪一出？
　　刘秃子慢条斯理的说，我自己能挣点小钱，你那边我就不加入了，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就发生了本节开头那一幕，一个平平常常的上午，曾能亮开了一场直播，痛斥自己的徒弟和徒弟的徒弟。
　　大意就是，他曾能亮不容易，创业十几年，兢兢业业开个小工厂，虽然比不上那两个大老板，但他曾能亮有能力，如果早生十几年，也做了服装行业，势必也是行业翘楚，富甲一方。
　　曾能亮在抖音上，那是首屈一指的好老板形象，不光接地气，对员工还极好，经常组织聚餐，关心员工生活，方方面面，大事小情，充满浓浓的人文关怀。
　　可惜，粉丝了解曾能亮，是通过短视频，那都是经过设计、策划、和编排的。
　　在刘秃子走后，曾能亮无节制大放水，透支饭堂题材，吸引了大批基层务工人员的关注，那都是善良正义而又认知不高的群体。
　　他们喜欢好老板，痛恨欺负人的有钱人。
　　曾能亮直播间那一番话，瞬间点燃了粉丝的愤怒，他们立即涌向目标直播间和视频评论区，曾能亮的徒弟和徒弟的徒弟，立即举手投降，想都没想立即投降。
　　刘秃子隔了几天才反应过来，他本就是后知后觉，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缺乏足够信息，也缺乏关注的热情，他只想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这才明白曾能亮打电话的用意，人家早就策划好行动步骤，通过攻击自己的徒弟，制造热点和关注度，把流量转移到他新的合作伙伴。
　　给他打电话，只是怕被抄了后路。
　　其中的很多细节，刘秃子到后来才清楚，也都是曾能亮的口述，至于真假是非对错，刘秃子根本不关心，第一他不再信任曾能亮，第二那与他也没关系。
　　但是，刘秃子被卷了进去。
　　那时候，刘秃子应对网暴也是第一次，他不视钱如命，但特别爱惜名声。设计公司倒闭，欠下近百万的债务，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努力还债，以挽回自己的声誉。
　　但自从离开曾能亮之后，各种外号和羞辱如影随形，他觉得那是极其不公平的，所以，他对曾能亮的虚伪深恶痛绝，但他又毫无办法，那些人讲不得道理，也听不明白道理，他们崇拜曾能亮。
　　就在曾能亮发难自己徒弟，苦苦争夺舆论主导权时，众多网友纷纷艾特刘秃子，他们问刘秃子怎么看。
　　曾能亮制造了一起道德舆论事件，迅速激起观众情绪。
　　愤怒是一种爆发力极强的激情情绪，回顾历朝历代的更迭和群体性洗脑，很多都是利用了人的愤怒，尤其是群体性的愤怒，会带来极强的战斗力，当然，也是破坏力。
　　人为什么会对愤怒毫无抵抗力呢？这个要用到脑科学来解释。
　　人在愤怒时，大脑会启动应急机制，通过下丘脑激素分泌的变化，去影响肾上腺激素的分泌，继而引起一连串的生理反应，并形成一个奖励回路。
　　也就是说，人在愤怒的过程中会得到一种奖励，体验到自身力量的强大，高度的自我认同，这背后还有多巴胺的参与，习惯性愤怒的人可能会上瘾。
　　不要高估自己的理性力量，把愤怒之火熄灭在念头起处，是最为明智的，因为，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是自己，而是成了自己不能掌控的陌生人。
　　刘秃子懂得这些道理，他不会也不屑于使用，曾能亮不懂，但他却用了。
　　刘秃子在别人的混战中，本也可以隔岸观火，但他一想到曾能亮的虚伪狡诈，发动之前还给他打电话，这明摆着把刘秃子当成潜在对手。
　　刘秃子再一想过往那些事情，想想曾能亮的不守承诺，直播间那些节奏，各种外号羞辱，气不打一处来，骂就骂吧，舍得一身剐，骂人没有骂死的。
　　刘秃子开直播了。下节更精彩，大戏已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