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一 汉孝顺皇帝上永建三年(公元128年) 帝悉召孙程等还京师。 翻译:汉顺帝把孙程等人全部召回了京城。 孙程是宫里的一个宦官,最初任中常侍,就是在皇帝身边帮着处理文书事务,向下传达皇命。这个职位虽然重要但并不显赫,真正的高级官员是太傅、三公、九卿一类人。尽管不是什么柱国大臣,但孙程却是一个改变历史走向的人。 汉安帝时期,太子刘保被阎皇后陷害(他俩不是母子关系,刘保的亲生母亲还是被阎皇后给害死的) ,失去了太子之位。安帝死后,阎皇后扶立一个年幼的刘氏后代刘懿登上帝位,她在后面掌控朝政。 没想到不到一年,这个刘懿就病亡了。 此时废太子刘保还住在宫里,但阎太后显然不可能再立他,而且说不定哪一天看他不顺眼就会解决他。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后面的人生将活在忧愁失落和提心吊胆之中。 但偏偏意外发生了。 阎太后故伎重演,征召京外刘氏王的后代进京,打算从中挑一个作为新的皇帝。 在等待期间,宫中发生了政变。 领导者就是孙程。 《资治通鉴》此前并没有他的任何记载,说明他在官场上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可是这时一出手,他就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孙程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刘懿病重的时候,他对刘保身边的一个谒者(低层官职) 说,刘保是正统,没犯任何错误,因为安帝听信谗言而废了他。现在刘懿病重,如果死了,就趁机一起解决当权的阎氏,肯定能成功。在阎氏掌控内外大权的情况下,孙程敢于这么说,除了有一定建功的想法外,内心对阎氏的所做所为显然是非常不满的。 孙程敢想敢干。他联络了宫内一些下层官员,主要的成员共有十八个人,在皇宫内外基本都是由阎氏势力守卫的情况下,带着这些官员竟然一路前进,找到了另一个中常侍李闰。李闰在宫内的权势更大一些,左右都信服,孙程就拿刀逼着他,让他一起拥立刘保为皇帝。李闰立刻就答应了。 接着,孙程带着所有人来到刘保的住处,迎立刘保为皇帝,然后把宫内尚书机构领导以下的官员召过来,跟从刘保到了南宫。尚书机构在这个时期已经属于事实上的权力中枢,负责起草诏命,下达政令,通过尚书机构,可以号令百官。 刘保在南宫登上云台,召见公卿百官,向天下宣告了自己的登基。同时下令皇帝禁卫军守卫南北宫。 孙程没有跟着一起去,他留守外围,抵御阎氏可能发起的反扑,保证刘保能够顺利完成登基仪式。阎氏核心成员是车骑将军阎显,靠着阎太后的关系跳到了权力的高层,当时正待在宫里,听到政变的消息后竟然不知所措。一个权势炽盛的高级官员,在重大事件关头,还不如孙程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下层官员,这就是一些靠关系发达的人的一个显著特点。 但阎氏集团另一个重要成员九卿之一的阎景反应还是比较快的。他当时担任卫尉,负责皇宫外围的守卫。得知政变发生后,从宫里回到宫外的府里,收拢人马就往宫里赶。孙程派人通知各个尚书,让他们收捕阎景。其中一个叫郭镇的,当时还卧病在床,听到通知后立马带着值班的禁卫军就去了。双方在南止车门这个地方相遇,阎景砍郭镇没砍中,郭镇砍阎景一击即中。阎氏的反抗力量至此被彻底扑灭。 政变结束后,孙程作为发起者和实施者,功劳无疑是最大的,被封万户侯,提拔为骑都尉。 显然,没有孙程,就不会有刘保的汉顺帝之位。 但是,立下大功的孙程有点不知收敛,对待汉顺帝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 第二年,虞栩(东汉名臣,富有才能谋略) 检举顺帝身边一个贪赃枉法的中常侍张防,却反被张防诬陷下狱。 嫉恶如仇的孙程求见顺帝,说当初起事时顺帝痛恨奸人,现在自己当皇帝却同样亲近奸人,那还说什么先帝的不是。虞栩是忠臣,反被下狱,张防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却陷害忠良,所以,应该立即收捕张防。 我们看孙程说的这几句话,一个突出特点就是直,不委婉。臣下向皇帝上奏,要顾及皇帝的权威,注意措辞用语,普通人话说重了尚且不舒服,更何况是对九五至尊。说顺帝亲近奸人,就是在说顺帝是个昏君,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奸人蛊惑皇帝。更不敬的是后面那一句,说顺帝你都是这样了还说先帝的不是,这就有点直接打脸的意思。最后还直接教顺帝说,应该立即收捕张防。怎么做是顺帝决定的,作为臣子,做好事实陈述,提好建议即可,教皇帝怎么做无疑就是在提醒皇帝水平不行。 而更为出格的是接下来这一幕。 当时张防就站在顺帝的身后,孙程直接当着顺帝的面呵斥张防,说"奸臣张防,何不下殿",让张防出去。 这就有点过分了。无论如何,顺帝是皇帝,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却是最高掌权者。所有人在皇帝面前都是规规矩矩,服服帖帖,唯皇命是从,你却不顾皇帝在场,呵斥别人,而且是对皇帝的近臣,还让对方出去,完全是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有点太过放肆。 顺帝没有立刻按照孙程说得做,毕竟孙程说话太压人,照做了显得好像遵从了孙程的指示一样。后来另一个中常侍向顺帝说明了情况,顺帝才处理了张防。 顺帝显然对孙程的此次表现有了想法。没过多久,孙程在殿上争功,顺帝直接怒了。在大殿上争功这种事也是不给皇帝面子的一种表现,就好比在大领导主持大会的场合,两个人当场争起了功劳,明显是不给大领导面子,所以基本上没有官员敢怎么干。顺帝如果只是对这一件事不满,考虑孙程的功劳,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发怒,人的情绪都有一个渐进的过程。但孙程屡屡冒犯他的尊严,这次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怒就不可避免了。 这时有的官员就趁机上奏,说孙程犯上乱政,和他当初那帮人结党营私,留在京城会越来越骄纵。顺帝于是就免了孙程的官,降了他的爵位,把他遣到了封国。 孙程到了封国,越想越气,就把爵位的印绶封还朝廷,然后逃回京城,在山中活动。顺帝慢慢地气也消了,想想这么做也不对,影响不好,有点忘恩负义,毕竟这个皇位是孙程冒着生命危险给争取过来的,于是又把孙程追回来,恢复了旧的爵位,还加赐了车马衣物,但还是让他去了封国。直到一年后,孙程以及当初起事的其他人才最终被召回京城。 后来,孙程也学得低调了,三年后去世,死前给顺帝上书,请求把封国传给弟弟和养子。顺帝答应了他。 生活中,学会尊重别人是一项处事本领。没有人不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也没有人不会对别人不尊重自己的行为感到气愤。有时虽然情绪能够保持平静,但内心恐怕早已有所介怀,一旦有机会,必然会给予相同的对待。有些事情之所以没有办成,可能并不是材料程序等有什么问题,而是没有表现出对办理人员足够的尊重。 工作中也是如此,各行业各领域各场界,尊重是必修课,不懂得尊重对方,尤其是对上级,那你的路途将会走得非常坎坷。尊重在人情世故中的位置要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要,就像孙程,即使你给单位,给组织,给领导创造了巨大利益,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若因此不把上级放在眼里,言行举止表现出不敬,那随之而来的恐怕就是打压和排斥,没有人会一直念你的功劳。这就是人性。 所以,学会低调,学会说话,学会尊重他人,即使有所成就也要客气待人,如此,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