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技业大裁员，折射美国经济正面临衰退风险

　　孙立鹏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副研究员
　　近几个月，美国推特、Meta、亚马逊等科技互联网企业纷纷裁员，且这种趋势已经蔓延到金融、房地产等行业，加剧了市场对美国经济衰退的预期。但也要看到，美国劳工部发布的最新就业形势报告显示，10月美国失业率仅有3.7%，新增就业岗位26.1万个。美国劳动力市场总体仍保持趋紧态势。
　　这意味着美国劳动力市场出现了微妙的结构性变化。一方面，中低收入行业正进行＂大洗牌＂。酒店休闲业、耐用品制造业、批发和零售业等因为用工短缺进行大量招聘，但许多员工为获得更好的薪资和体面工作机会纷纷选择＂辞职＂，造成该部分劳动力市场的＂大洗牌＂。另一方面，中高收入行业从＂稳定＂走向＂大裁员＂。过去两年科技、金融等中高收入行业，被认为是辞职率较低，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较小的稳定行业。但恰恰是这些原本稳定的行业却出现了大裁员，凸显市场对美国经济的信心不足。其主要原因在于：
　　美国企业的业务增长和经营利润出现问题。据美国多家媒体报道，第三季度，谷歌利润率急剧下滑，Meta等社交媒体的广告收入迅速降温，微软等其他科技企业业务增长也大幅放缓。自7月以来，美国服务业PMI已连续5个月陷入收缩区间，制造业PMI也于11月进入收缩区间。在美国经济前景和行业增长空间出现问题的背景下，部分行业采取裁员、紧缩开支等＂准备过冬＂计划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劳动力成本上升加剧企业负担，必须进行必要调整。美国通胀率自2021年3月超过2%的正常水平后便一路高歌猛进，2022年9月更是高达9.1%，创上世纪80年代来最大涨幅。当前，美国通胀不仅仍在高位徘徊，而且＂工资价格螺旋效应＂愈发明显。据BLS统计，2022年8-10月，美国平均每小时名义工资分别同比上涨5.2%、5%、4.7%，高于3%左右的正常水平，推动工人的工资预期进一步上升。企业用工成本全面上涨，增加了运营成本和经营负担。企业进行必要裁员是在计提损失准备，应对潜在经济风险。
　　美联储连续加息，恶化投资营商环境。为应对通胀，美联储连续加息的最大副作用是抑制了美国的私人投资。据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统计，第二、三季度，美国私人投资分别衰退14.1%和8.5%。加息不仅对美国企业活动产生抑制作用，而且成为美国经济复苏的最主要阻力。尤其是，非住宅类建筑物固定投资已连续六个季度衰退。预计2023年美国联邦基金利率将攀升至4.6%，远远超过2.5%的中性利率水平，经济衰退风险陡增，驱动对利率敏感的金融、房地产和科技等行业采取裁员等必要紧缩措施。
　　企业对美国经济未来表现的悲观预期显著升温。科技、金融业作为美国财富最集中、就业相对稳定的两大行业，可以说是美国经济的晴雨表。当前美企大幅裁员、削减支出、＂储粮过冬＂的背后是对美国经济的担忧。从目前看，大裁员问题折射出美国经济正面临三大风险：
　　经济再陷衰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等国际机构纷纷预测2023年美国经济增长将进一步放缓。但从美国经济当前表现看，可能于2023年下半年陷入衰退，表现不及预期。回顾2022年，美国经济之所以没有出现严重衰退，是因为私人消费表现不错，但其背后是超额储蓄的支撑。但高盛预测，未来6-9个月美国的超额储蓄将消耗殆尽。
　　拜登政府很难在短期内推出新刺激措施，消费者实际收入减少，家庭生活支出成本高企，在这样的背景下，超额储蓄快于预期的消失，将导致私人消费在2023年第三季度大幅降温，美国经济随之减速可能性大。此外，美联储加息对经济的拖累作用会愈演愈烈。以史为鉴，当前情况与1989—1990年美联储采取的紧缩政策相似。1990-1991年美国经济就发生了衰退，预计明年美国发生类似情况可能性大。
　　金融＂黑天鹅＂。7月6日，美国10年期与2年期国债出现自2007年6月以来的首次倒挂。万德数据显示， 7月6日-11月25日，美国10年期国债利率与2年期国债利率差从-0.04%扩大到-0.74%。虽然其中有美联储压低长期国债利率、提升短期基金利率的政策影响，但也反映出金融市场避险情绪的升温，成为美国出现金融动荡的前兆。
　　在中期选举过后，美国＂分裂国会＂必然加剧党派分歧，共和党利用控制众议院的权力在债务上限等问题上做文章可能性极大。一旦2023年下半年，美国联邦资金耗尽而两党未能达成新的债务上限协议。债务违约将成为美国金融市场的最大意外风险。当前，美国官方、学界和投资机构已经表现出对该问题的忧虑。
　　应对措施乏力。一旦美国再次发生经济衰退或金融危机，美国应对的政策空间已经所剩无几。从财政政策看，两党分治国会使未来两年美国推出大规模经济刺激政策几无可能；从货币政策看，美联储应对通胀决心不改、利率政策很难在中短期掉头向下。
　　因此，在美国劳动力市场整体趋紧的情况下，金融和科技等部分企业却纷纷反其道而行之，是对美国经济和企业自身经营前景的忧虑，也是对潜在金融风险的预警。（责任编辑：乐水 安然 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