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变化导致的炎热和干旱，栖息地的丧失，影响了蝙蝠赖以生存的食物之一：花蜜，这可能造成蝙蝠＂营养不良＂和免疫力降低而无法控制体内的病毒，导致病毒溢出而发生感染其他动物甚至人类的风险。为此，我们需要关注蝙蝠的栖息地，种植能让蝙蝠＂吃饱喝足＂、保持健康的树木，并随时做好监测准备，一旦病毒溢出及时予以阻击。 ■ 澳大利亚的＂黑飞狐＂，是一种可能携带亨德拉病毒的蝙蝠。病毒偶尔会传播给马和人类并造成毁灭性的影响。科学家们正试图弄清楚是什么触发了溢出效应，以及如何予以阻击。/ 帕特·琼斯 近20年前的一个黄昏，雷娜·普洛赖特站在澳大利亚北部的一片森林中，看着成千上万只名为＂小红狐＂的蝙蝠腾空飞去。 普洛赖特：＂天空一片昏暗，这些身形巨大的蝙蝠腾空而起去寻找花蜜，耳边是阵阵震耳欲聋的嘶鸣声。＂ 普洛赖特是美国康奈尔大学研究流行病预防的疾病生态学家，她对蝙蝠尤其感兴趣，因为蝙蝠携带着一种名为＂亨德拉＂的病毒。虽然亨德拉对蝙蝠无害，却可以通过粪便和尿液传给马。 亨德拉病毒会导致马患上痛苦的呼吸道和神经系统疾病，症状包括泡沫状鼻涕、呼吸困难和古怪行为，如不断喝水或撞击马厩的围墙。亨德拉病毒对马的致死率高达75%，已有超过100匹马死于亨德拉，但目前尚未报告任何已知病例。 这不仅仅是马的问题，普洛赖特：＂人们给马治病时，就可能因感染亨德拉病毒而患病。＂ 所幸，亨德拉不易发生人际传播。目前仅发生过7起记录在案的病例，但其中四例是致命的。每当病毒从动物传给人类之际，比如这种从蝙蝠传给马再传给人的情况，病毒就有了一次进化且更具传染性的机会。 鉴于亨德拉对人的致死率如此之高，疫情一旦暴发将极具毁灭性，普洛赖特：＂我想表达的是，这可能是一场灾难性的，改变人类文明的事件。＂ 但有迹象表明亨德拉能被驯服：＂最近，凡是接触了大量亨德拉病毒的人，都因为接受了单克隆抗体治疗而免于感染。＂ 她的使命：找到亨德拉病毒溢出的原因 亨德拉病毒以澳大利亚布里斯班的一个郊区命名。这种病毒曾在那里导致多匹赛马死亡，这也是普洛赖特来此进行研究的原因。她想了解让病毒更可能从蝙蝠传给马的条件，这种传播其实极为少见。如果能找出传播条件，或许就能在溢出效应发生前及时予以阻击。她希望她的发现还能应用于亨德拉以外其他疾病的防御，因为蝙蝠体内携带大量病毒。例如，科学家们普遍认为新冠病毒（SARS-CoV-2）就是由某种动物（可能为蝙蝠）传播给了人类。 普洛赖特着手研究的第一步，是捕捉＂小红狐＂，看看其中有多少感染了亨德拉病毒，以及这个感染数字如何随着时间变化。每隔三个月，普洛赖特和团队就会在河岸挂上两周的网，希望能捉到更多蝙蝠，同时还要留意鳄鱼的袭击。 普洛赖特：＂鳄鱼很聪明，它们会学习你的行为。所以我们必须每天移动这个网，不让鳄鱼知道我们究竟在哪捉蝙蝠。病毒其实不是这项工作中最危险的环节。＂＂ 抓到蝙蝠后，普洛赖特会对它们的血液进行采样：＂样本中很少发现病毒的踪迹。最常见的情况是，当地的整个蝙蝠群体中都找不到亨德拉病毒。＂ 病毒的了无踪迹令人惊讶，因为这些群居的蝙蝠数量庞大，彼此间很容易传播病毒。到了2006年，普洛赖特在澳大利亚再次发现了蝙蝠体内的亨德拉病毒。 她甚至说服了《国家地理》的一个纪录片团队来拍摄天空中庞大的蝙蝠群。然而，这一次，她连蝙蝠的踪迹都找不到了。 蝙蝠（和花朵）都去哪儿了？ 普洛赖特：＂我们到达后，数十万只蝙蝠都消失了。澳大利亚的海岸线刮了一场旋风，蝙蝠没有了食物。＂ 因为这些蝙蝠赖以为生的花蜜几乎彻底没了。 ■ 桉树的花朵是蝙蝠的首选食物。一篇新的研究论文提出，当蝙蝠挨饿时，它们的免疫系统就无法控制病毒。蝙蝠携带的病毒（如亨德拉），就能因此跃迁到其他动物和人类身上。维姬·史密斯 / 盖蒂图片社 普洛赖特和团队终于找到了一群蝙蝠，不到50只，而且都很瘦弱，显然是因为缺乏食物。他们对蝙蝠的血液进行了采样，发现其中充满了亨德拉病毒：＂这给我们提了个醒，或许缺乏营养就是导致这些蝙蝠感染和传播病毒的原因。＂ 普洛赖特和同事希望获得进一步的确认。他们翻阅了另一种蝙蝠近25年的数据，即澳大利亚东部的＂黑飞狐＂。他们从中发现了同样的模式：如果这些蝙蝠以花蜜为食，体内的亨德拉病毒载量就很低。而当它们因饥饿而憔悴不堪时，体内就满是病毒，＂它们缺乏足够的能量来维持免疫力以控制病毒。＂ 普洛赖特说，从历史数据上看，蝙蝠往往擅于应对短期的食物匮乏。 但由于气候变化和澳大利亚蝙蝠栖息地的丧失，黑飞狐赖以生存的开花树木和植物已十分匮乏，它们必须忍受长期的食物短缺，尤其是在冬天：＂在我们研究的一些地方，96%的冬季蝙蝠栖息地已被人类的农业和城市发展用地占用，这向我们发出了警报。＂ 普洛赖特：＂所以在夏天，蝙蝠尚可到处飞翔去寻找花蜜。但到了冬天，就什么都不剩了。＂ 它们必须飞往更远的地方寻找食物，＂蝙蝠们裂变成一个个小群体，分散在城市和农业区，以种植在马场用来遮荫的无花果树或生长在人造景观中的杂草等物种为食。＂ 蝙蝠体内携带的病毒会通过粪便排泄在马匹周围，为亨德拉的溢出创造了条件。 做好最坏的打算——虽然它尚未发生 2020年尤其令人大开眼界。可怕的森林大火摧毁了蝙蝠的冬季栖息地。前一年严重的厄尔尼诺现象，让天气变得更为炎热干燥，影响了树木的发芽，而这些树木就是蝙蝠赖以生存的花朵和花蜜的来源。食物短缺导致蝙蝠妈妈抚养幼崽的成功率大幅降低，死亡率攀升。 普洛赖特：＂真的，这些都在向我们发出亨德拉病毒可能溢出的警报，所以我们要求人们给马接种疫苗（给马接种的疫苗于2012年上市，且被证明安全有效）。此外，我们也让现场团队随时做好应对病毒溢出的准备。 2020年5月就发生过一次病毒溢出并感染了一匹马的事件，但后来没有发生任何危险，：＂所以我们都在挠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错失了什么信息？这说不通啊。＂。 原来，冬季曾意外出现过一次大量植物开花的情况，主要是蓝胶树，这吸引了大约20万只饥饿的蝙蝠前来。开花的原因尚不清楚，普洛赖特和团队再次研究了过去25年的四分之一个世纪的黑飞狐数据，：＂我们惊讶地发现，只要有冬季开花的情况，就从来没有发生过病毒溢出的事件。＂（2020年5月的那次溢出事件发生在开花之前）。 只要蝙蝠有了足够的食物，病毒就不会传播给人。 由于栖息地的消失，这些冬季食物变得越来越少见，这也提醒我们可以采取一种优雅的干预措施：＂我们需要做的是重新种植那些冬季树木，这不是件很难的事，因为只涉及少数几种冬天开花的树，它们也是考拉的栖息地。现在澳大利亚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景观改造计划，我们只需确保这些冬季开花的树木纳入其中。＂ 普洛赖特和同事的这些发现发表在了11月16日的《自然》杂志上。 德克萨斯大学医学分部的传染病流行病学家格雷戈里·格雷虽然没有参与这项研究，但他称赞这项新研究很有说服力，而且＂考虑得很周到＂。他说，这是如何应用数据来预测和减轻病毒溢出效应的典型案例，但他补充说：＂这种方法将来是否有效还有待验证＂。 ■ 大量的蝙蝠被认为与亨德拉病毒溢出有关。/ 费雯·琼斯 这不仅仅事关亨德拉病毒 这些发现不仅适用于亨德拉病毒，也涉及其他已知或未知的蝙蝠携带病毒，昆士兰格里菲斯大学的疾病生态学家、该论文的合著者艾莉森·皮尔说: ＂如果我们能引入解决方案，特别是可持续的生态解决方案，防止亨德拉病毒的溢出，那我们就有信心认为，我们同时在防止其他尚没发现的X疾病的溢出。＂ 普洛赖特说，在亚洲和非洲的其他地方也观察到了同样的溢出迹象，饥饿的蝙蝠在城市和农业地区附近分散成了很多小群体。她怀疑这个情况正在发生，只是没有被记录下来：＂所以世界正以惊人的速度发生改变，而动物们正在改变行为模式来适应变化，而这通常会导致病毒扩散。＂ 为了减少蝙蝠将病毒传播给其他动物和人类的机会，普洛赖特的建议是：关注蝙蝠的栖息地，种植能让蝙蝠＂吃饱喝足＂并保持健康的树木。 本文编译自NPR健康专栏＂山羊和苏打＂的文章：An elegant way to stop deadly Hendra virus spillovers from bats to horses ... to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