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万五千里云和雾（西藏行）第五辑

　　七、祸不单行
　　我们这拨人，有的曾经来过西藏七、八回了，有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有的对车辆机务状况很熟悉，如数家珍；有的开柴油车是人生第一次，只会开开，其余啥也不懂。我哩，算是其中最糟糕的一个了。万幸的是，我不算最倒霉的。
　　所有进藏的车都发生过这样那样的状况，只是程度不同、遭遇的事不同而已，几乎无一幸免。相对而言，这拨人中最倒霉、最富有戏剧性的应当是云彬了。
　　在房车自改达人中，他算是个狡狡者了，动手能力极强，牛逼也更大。他的自驾游经历丰富多彩，走南闯北，没去过的地方似乎不多，熟知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前文就说过，他车上装备的工具和应手的家伙，只要说得出来，他都能拿得出来。他善调侃，善笑话、死活，性情乐观。晚上在一块摆摊喝酒逗乐子时，呵呵笑笑，挺开心的。
　　云彬年轻时在南疆当过兵，后来一直从事工程技术方面的工作。他喜欢摄影，酷爱户外活动，照理说，除了车旧些，他不应该会发生什么麻烦事。
　　进藏前，所有的车全加满了油，随后在遇见第一个加油站时我们再次加油，巨大的差异出现了。同样是短轴中顶，他的加油量是170元，而我却加了250元，为此他常常戏谑我，那狡黠的小眼珠子溜溜地转，意思很明白：你不是挺能的么？咋干啥啥不行哩？
　　我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我的车上多了个人，水箱好像也大了点，还不至于相差那么多吧？所以，尽管我耿耿于怀，但不得不承认，相对云彬这样精通车务的老玩家，我只能是个半吊子。
　　恐怕是应了那句老话：河里淹死会水的。偏偏是他，此一遭西藏行，算是倒了血霉。（第二次一起去老挝，他更是翻了大船，此乃后话）
　　记得应该是从317转到318国道那会发生的事，那条路相比之前跑过的路宽敞多了，不仅路平坦，路上车也不多。公路两侧，一边是山体，另一边则是峡谷。那天阳光明媚，视线很好，大伙心情很放松。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序列，我是第四辆车，云彬是第三辆，我紧随其后，相距有二三百米。云彬到阎王爷那儿叩门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
　　我看见他的车意外地停在了路边，便开过去停在了他的车后，我以为他又是看到了什么好风景，下车拍照哩。下去一瞧，才知道出了事。他的车前脸一侧受到了重创，大灯挂了下来，档板和保险杠支离破碎，整个车体一侧腰线以下被深度剐蹭，尤其是车头部分被撞得惨不忍睹。
　　云彬脸色煞白，他向我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路那么好，我想看一看微信，大意了。面对此情此景，我愣愣地傻在了那儿，脑子里却冒出一句话来：大意失荆州，而云彬恰恰是荆州那一带人。
　　现场情况很明显，事实并非他说得那么轻松。他应该是犯困睡着了，车辆失去控制突然偏离，猛烈地撞向了对向车道上的铁护栏，若不是护栏结实，再加上云彬及时拉回方向盘，后果不堪设想。这应当也是为什么前脸一侧被撞得稀巴烂，而车体一侧只有匀称剐痕的原因了，这事谁遇上了都会被吓个半死。
　　此时，王悦他们的车也赶到了，这荒郊野地的，大伙只能帮着用透明胶带粘贴住残片，以免行驶中掉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伙安慰着云彬。
　　云彬真不简单，到了泊车地，别人都忙于吃饭、睡觉，他独自卸下了一大堆烂车皮，叮里铛啷硬是用小铁锤子敲了几个时辰。虽然车壳上满是榔头印，烂疤痕根本无法遮挡，却有了形，比之前好看多了。到拉萨再找厂家去弄吧，先将就将就了。云彬无奈地说。西影他们哈哈笑着，拿出一大叠房车车贴来，将那些难看的疤痕贴了个花枝招展，还用铁丝加固了一下。
　　此事之后还有未了情，到了新疆线，云彬的破车为此有了肇事逃逸之嫌，多次受到军警的严厉盘查。到拉萨时，我与他一起去过大通特约修理厂，他的车搞一下至少四、五千，他狠不下心来花这笔钱。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几天后，在一个山道休息时，云彬的车突然溜坡，另一侧完好的前脸撞在了西影的江铃四驱房车上。撞到的部位是江铃车上的玻璃钢档泥板和轮胎。看了半天，西影的车只有些微的擦痕，只是西影的夫人吓得不轻，当时她正在车上准备做饭，差点摔个跟头。而云彬的车却被撞得不轻，前脸侧板全瘪了，两边倒是撞得挺对称的。幸好大灯没受影响，否则独眼龙就成了瞎子。甭说交警了，一般人都看得出来，此车多次被撞，怎能不怀疑？
　　那天临近午时，大伙都累了，找了个山道路边空地准备点火做饭，停车地方我们紧挨着山体石壁，另一侧是悬崖。西影的车停在了我的左前方，云彬则在我的左后侧。云彬停车后即起身到车后部弄饭，车突然就自动向前滑动了，他也吓得不轻，幸好这车没有停在悬崖边上。
　　其实，我也遇到过几回这样的事，明明拉了手刹，车还会溜坡。那回在山西的一座山上，停车下来拍照，拉了手刹的，人刚下来，车就动了，还好在车子移动半米之内，我跳上了车，及时踩住了脚刹，否则车子溜下坡在所难免。这事，在我自家门口也经历过几回，便学乖了，有坡度的地方，停车后用劲拉了手刹，再放脚刹，将手柄挂回停车位，确认车停稳了再下车，有砖头、石头，轮胎下再垫上一块。
　　真是一二不过三，云彬的倒霉事并未就此结束，我脱离他们走青藏线后，他与西影、王悦继续往前走，在跑八百里无人区时，可就遭罪了。由于是四月初，那条路茫茫一片雪海，天是白的，山是白的，路也是白的，受刺眼的白光影响，临近傍晚，西影色盲了，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了，车辆不得不停下来过夜休息。
　　由于海拔太高，西影夫人大姐开始止不住地流鼻血。云彬他们怕车子发动不起来被冻在雪地里，也不敢深睡，每两个小时起来发动一下车子。为警戒狼群和土匪的攻击，也为了尽量让男人们休息好，有精神开车，大姐不敢睡，裹着大衣蜷缩在驾驶室内望风。大姐说：零下20度呀，尿流到地上立马就冻硬了。
　　那么恶劣的环境和气候，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不久，他们决定原路返回。在新疆境内的一个检查站，由于太冷，守卡的士兵都猫在屋子里。他们看见一辆大货车通过卡口后并没有道闸阻挡，便赶紧跟了上去，省得再啰哩啰嗦地被查一遍，他们想尽快脱离那儿。
　　侥幸的心情在好不容易行驶了九十多公里后被击了个粉碎。此时，大伙都在懊悔。为什么就不愿意耽误几分钟让他们检查呢？九十多公里后的卡口武警拦截了这三辆车，前方早有人电话通报了此事，说有人强行冲卡。
　　那还了得，关系到边防安全，武警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幸亏大姐是老军人，离开部队时的级别是武警上校，军人与军人比较容易沟通。通融了半天，武警同意他们返回那个卡口补办路条，没有路条是过不了关卡的。
　　天马上就要黑了，九十多公里冰天雪地谁吃得消呀？无奈之下，大姐和西影继续与哨卡磨牙，最后士兵们看在一个系统的老干部的份上，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问他们是否有边防通行证？若有，可用手机拍照传过去，再将办好的路条拍照传回来，这样就算走完了程序。王悦是沾了大姐的光了，他与西影在家都办了通行证。
　　云彬却倒霉了，他仗着曾在新疆当过兵，压根就没去派出所办通行证。那一带是边境严管区，再怎么交涉也没有用，天又冷得要人命，再怎么磨牙全瞎耽误功夫，没有路条，苍蝇都甭想飞过去，这是军人的职责，没得商量。云彬只能乘着天还没黑下来单车往回赶，其中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摸黑终于到达了那个关卡，路条已经不开了，必须等到第二天天亮才能办理。就这样，为了一个侥幸，把云彬折腾个七荤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