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又去汉江看芦苇
又去汉江看芦苇
柳 笛
是寒秋,回到汉中,夕阳西下的傍晚,又去汉江看芦苇。
正是芦花绽放时,一束束芦花,似千万杆威风凛凛的银色梭镖,直指苍天。微风袭过,飒飒作响,犹如雄师百万集结而动。落日柔弱的光芒照在芦花上,披上一层薄薄淡淡的温暖。
这些年,只要回到汉中,总是滨江而居,既可享有江水之美,又可怀顾芦苇之姿,很是惬意。汉江的水,清澈柔美,清浅透碧,有着特有的韵味,尤其是傍晚行于江畔,更是回味无穷。缓步堤上,望向江面,水鸟低徊,姿态飘逸,微风徐来,水波不兴,让人陶醉不已。顺江逆流而上,便有芦苇摇曳在江岸,一幅蒹葭苍苍、在水一方的旖旎丽景。芦苇铺满在温润而肥沃的滩途上,随着蜿蜒曲折的汉江河水,生长了一千年,一万年,无论春夏秋冬,都以它不同的风姿,装点着江岸的美丽。它不因春的葳蕤而莽撞,不因夏的蓬勃而狂躁,不因秋的华美而傲娇,不因冬的冷酷而恐慌,既自自然然又洒洒脱脱,既磊磊落落又楚楚谡谡,枯了又生,生了又枯,生生不息,绵绵不绝。春天的芦苇柔韧妩媚,风姿绰约,像轻歌曼舞的少女,夏天的芦苇刚劲挺拔,惊才风逸,鲜衣怒马正芳华。秋天的芦苇更是别有情韵,浓绿的腰身换了枯黄,却依然亭亭玉立,洁白的缨帽戴在头顶,也依旧清纯如初。微风中婆娑起舞,摇曳生姿,犹似大河汹涌,白浪滔滔,那情景不由得你不多看几眼。 冬日寒风乍起,芦苇出现败落,苍凉凄凄,雾惨云愁。芦花已随风而去,凋零的芦叶在风中战栗,芦径依然坚挺着羸弱的身躯,在与风雪的搏斗中顽强不屈。
每次走到汉江边的芦苇丛,总会唤起内心深处许多柔软的记忆。大约是在三十年前,那时的汉江水势大,水也清,两岸生态环境自然天成,没有现今经过整修的规整,空中时有飞鸟翱翔啁啾,江中亦有鱼鹰入水饕餮,那情境都是习之为常的世间生动,感觉上更田园,更乡俗,更自然。那时的生活清贫而单调,常在周天领着妻儿,走过深绿芦苇丛,在汉江古渡嘻戏游玩,算是最为奢侈的休憩。也在炎炎夏日,抵不住燥热酷暑,一家人击水汉江,浮游两岸,而躲进茂密芦苇丛更换衣衫的感觉,犹似回到了捉迷藏的童年。那时的我酷爱摄影,也在大雪纷飞的清晨,和摄友骑车奔到江边,寻觅未被足印踩踏的江雪,拍摄雪压芦花的凄美。记得一次雪天到江边拍摄,遇到一个拄着双拐的女子,裹着白大衣,戴着白绒帽,颈上围着艳艳的红纱,痴痴地凝望着雪花深情地说:读雪。那时,我就职于江边一家大型军工企业,负责职工文化娱乐工作,还记得在芦花初放的一个秋日,准备参加省上文艺汇演的宣传队休假一天,便约了几个队员,拿了单位的收录机,悠游于汉江岸边、芦苇丛前。那时的收录机极其罕见,当收录机响起邓丽君的歌声时,芦苇丛边便围上了许多人。这大概是因为人们从没见过收录机这般神奇的小玩意,而邓丽君歌声的纯净、磁性和轻婉,和那个时代的旋律又大相径庭的缘故吧。没多久,便有警察来干涉,一行人便被叫到派出所训话,说是播送靡靡之音,传播黄色歌曲,直到单位领导来领人。这在今天想来确实荒唐之极,但又确实是难以忘却的记忆,也许以后这类事情再不会发生……
顺着铺在沙滩的木栈道,走近芦苇丛边,想着芦苇的一年四季。就其生命的外在形态而言,其展现出来的就是深绿和枯黄,就是蓬勃和怒放。它本是一种草科植物,纤细而微弱,却有着树的风姿,刚直不阿,直指苍穹,笑看世间风谲云诡。却有着锲而不舍的坚韧,风吹雨淋,屹立不倒,保持着不屈不挠的自尊。它那强劲的的韧性,来自于那发达的、牢牢地插入土壤的根茎,即便用力扯拽,也很难将它从土壤中拔出。它本是一株不起眼的草根,面对大千世界,却毫不怯懦、自卑,挺直倔强的脊梁,无畏地张扬着生命,竭尽生命的全部能量,昂扬在生长的每一处地方,把生命凝聚成一种光彩,怒放出春天的希望,秋天的浪漫。它不因阳光丽日而傲世轻物,不因雨骤风狂而奴颜婢膝,有着一份难得的尊严。面对眼前波澜起伏、恍惚飘荡的芦苇丛,我的心里充满了对于芦苇的礼赞。
又来汉江看芦苇,既是为欣赏芦苇傲然挺立、百折不摧的品格,也是重温江边芦苇丛中留下的难忘记忆。 (文内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