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思静则心安

　　头条创作挑战赛
　　思静则心安
　　文：菁茵
　　今早醒来，天依旧阴沉着，雾蒙蒙一片，楼下传来小喇叭的声音，提醒人们下楼做核酸。进入秋冬季，疫情再度严峻起来。小城解了又封，封了又解，反反复复，人们不安的心，如这阴晴不定的天气。
　　好在过了一会儿，太阳钻了出来，那些乌云便识趣地退居到天的尽头，迷雾也渐渐散去，天色瞬间亮了，我的心也随之明媚起来。收拾屋子，看到柜子上侄女送我的书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正安静地浸泡在晨光中，随手翻阅起来。这本书是四川外国语大学的范雅精心编著的，她在前言中这样评价王国维先生：笔下文字如莲花般纯净，恰似思想若嫩荷之抽枝，并拟了概括性的小标题：思静则心安。这一句，透着清凉，让我倾刻间陷了进去。文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可以让我们瞬间远离尘嚣，恍若开启了一扇门，我进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很庆幸，这么多年，或读或写，能一直与文字相伴。连日来，陆续收到两位好友留言，内容大抵如下：依旧在写，佩服你的坚持。说实话，此话让我多少有点汗颜。写了这么多年，一没什么建树，二没带来财富。但我就是喜欢，在我看来，这些方块字是有温度的，我喜欢它们在脑中攸忽乍现的感觉，在路上，在深夜，在读书的某个瞬间，它们猝不及防冒出来，似乎只为与我相遇。有时，它们像我的孩子一样单纯，有时又像我的父亲那般深沉，它们与我一起悲喜，一起共舞，能让我倾刻开怀，也能让我瞬间沉静。它们是一群妙不可言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装点了我的前半生。
　　但事实上，参加工作前，我并未意识到自己如此喜欢它们。我学的专业偏理，与文字关系不大，需要钻研生硬的法律条文和面对众多复杂的个体私营业者。当初在校时，除了学习专业知识，闲余时间我都在看闲书。值得庆幸的是，那时所谓的闲书，又是那个年代甄选出来的经典之作，四年时间，我将图书馆里的书借了个遍，临放假也要背回家几本。《平凡的世界》《活着》《围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雾都孤儿》《简爱》《复活》《安娜卡列尼娜》《茶花女》那个时候是真正的读书，一段段摘抄名句，并作了厚厚的读书笔记。不过当时并未意识到阅读会对我未来产生什么影响，当时也未有提笔写作的冲动。参加工作后，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按部就班，两点一线，以为这就是想要的生活。但试水后很快就发现，我并不擅长在一线与被管理者直接打交道，于是自动退回后方，退到幕后成为一名文字撰写者，但那时也仅仅只限于公文。
　　我要感谢我的婆婆，虽然我们情深缘浅，只短短相处了两年她就因病去世，但她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她的亡故，是我第一次直面亲人的离世，那种无法言说的悲痛激活了我想要记录想要倾诉的欲望。于是在那个寂静的午夜，我提笔写下了第一篇处女作《怀念婆婆》，记录下她忍辱负重的短暂一生，不久后文章发表在内蒙古日报上。从此，生活向我打开另一扇窗，我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写字这种倾诉方式。
　　到现在，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和吃饭睡觉走路一样，自然地嵌入我的生命。儿子出生那年，我只有23岁，初为人母的我手忙脚乱，只能将自己的慌乱与焦虑记在笔端，写下了近一百篇育儿日记。后来，父亲生病，我们带着父亲辗转求医，在无奈与痛苦中，手机的记事簿又成了我倾诉的主阵地。期间，他的事业一度遭遇重创，博客里的私密日记又与我惺惺相惜，那些在深夜洒落的只言片语如药片般缓解了我的阵痛，麻痹了我的神经。文字，倾听我的快乐和忧伤，让我勇敢直面人生的疮痍，癫狂中尚能自省，颓丧中也能够自愈。
　　初学写文时，总想着什么技巧，想给它们穿上华丽的衣裳，想为它们戴上高贵的帽子，想引经据典伪装高深。但渐渐发现，这不是我想要的美。真正的美，当是滤去浮华，返朴归真，恰恰是最简单朴素的。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王国维先生如是说。对此，我深以为然。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是大丈夫的格局，是宏大的，壮怀激烈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是小女子的情愁，是细腻的，婉约缠绵的。两种笔法，两种风格，各有千秋，无谓高低，犹如百花各有其美，众木各有其韵。所以，后来我不再去刻意装扮它们，任它们自由成长，我只做好那个捕捉者、记录人，让那些故事和情感如小溪般缓缓流淌出来。
　　因为爱，所以爱。我爱这世间，也爱着身边的人，爱这热气腾腾的烟火生活。但表面的我，在旁人眼里，无疑是寡淡的，我喜欢一个人在安静的角落里呆着。他们或许不知，我的热情都宣泄在文字中，我的笔下，亲情，友情，爱情，处处留痕。因为文字，我享受孤独，面对文字，我是如此深情。在笔下，湛蓝的天空是我的，飘逸的白云是我的，那些摇曳的花儿草儿，那一望无际的原野，都是我的。因了这些文字，我是那么富足。也因此，我越活越简单了。我的文字，不必迎合任何人，只为取悦自己。更确切地说，也不是文字在取悦我，而是我在膜拜它们。在我看来，文字一旦沾染了功利，渐渐都会背离初心，直至面目全非。我小心翼翼守护着它们，不想让它们沾染任何尘秽。
　　文字，让我忽略外在的不足。虽然身形不够高大，但我的双脚坚实有力，虽然外貌不够出众，但我可以墨香染身。麦兜说：感谢我的鼻子，即使塌，也让我可以呼吸新鲜空气。感谢我的双眼，再小，再眯，我也能看见，日出日落，花开花谢。感谢太阳又升起，继续点燃我的梦想。而我，要感谢文字，没有嫌弃我的浅薄，相反，给我前所未有的自信，与文字起舞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那种感觉，外人或许不会懂。我常在想，母亲为我取名为仙，或许前世我就是一个山人，隐于林伴于泉归于野。少时读梅妻鹤子的故事，感觉不可思议，现在再读，方觉那是人生的至高境界。我在文字中，恰如鱼在水中，鸟在林中，月在空中，只求一种洒脱与自由。文字是我的桃源，亦是我的山林。
　　年岁渐长，更觉文字的可爱。岁月只能影响到我们的容颜，却不会真正让我们丧失童心。我以为，一个人对这个世界失去好奇，才是真正衰老的开始。尽管我嘴上一再说自己老了，但心里却始终向往着最单纯甚至幼稚的东西。花大把时间追寻白云的轨迹，与一朵花深情对视半天，闭上眼听细雨的嘀哒之语，不厌其烦打探风带来的秘密这些事情，总是让我乐此不疲。我也越来越喜欢小孩子、小动物，感觉他们同属于一个物种，有着成人模仿不来的天真与纯粹，在他们的眼中，我一次次看到星辰大海，一次次看到春天最真实的模样。他们，一一落在我的笔端，于是我亦变得年轻。那日，和单位里的女同事一起合影后，她对着照片惊诧地对我说：你的表情依旧像个孩子。我全当这是对我的褒奖。也因此，我敢说，我虽然长了皱纹生了白发，但我的内心始终年轻，我依然如赤子一般，对世间和大自然葆有一份原始的冲动与敏感。
　　这么多年，无论顺境逆境，一直与文字不离不弃。但近期，却被一些鱼龙混杂的信息混淆了视听，扰得自己乱了心绪，如同一个迷路的人，在大雾天独自徘徊，却苦于找不到出口。虽然没有断了写字，但总是心神不宁。今日，书中的一句话让我醍醐灌顶：物我需两忘，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是啊，人的心，总是被各种欲望裹挟着，当它不客观不健康不平衡的时候，就会亢奋、浮躁、激进，甚至走进黑暗。真正的智者，不会人云亦云，不会随波逐流，而是保持一种内在的坚定、一种冷眼旁观的清醒，那是超越了欲望纷争后的成熟与豁达。
　　思静则心安，一个静不下来的人，是断然不会喜欢文字的。唯有心静，方能进入一种闭门即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的妙境。我承认，自己还是修炼得不够。面对纷繁复杂的人世，常常会分裂出两个我，一个在水中拼命挣扎，一个在岸上悠然静坐。好在，有文字，它们如一盏灯，给我光的指引。感到无奈无力的时候，我便如今日这般，开始读庄子，读苏东坡，读先贤哲人的文，从中汲取养分，渐渐明白任何事都是对立统一的，有失就有得，祸福可转化，安之若命、顺其自然就好，那些解不开的谜团，时间终将给出答案。文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来救赎我们的。
　　夕阳西下，外面起了大风，不时有细碎的沙砬敲打着玻璃，天色再度苍茫起来，静默中，一天又该结束了。窗台上的迎春花挺着纤弱的身子，不甘地向外张望。我合上了书的最后一页，开始准备晚餐。透过厨房的窗户，我看到清冷的大街上，零星的两个行人支棱起衣领，正提着一兜子蔬菜迎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心若草木，向阳而生。菁茵，喜欢在乡野与文字间行走的布衣女子。感谢您的关注与阅读。
　　散文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