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丰年

　　□赵克红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上床睡觉前，我推开窗户四处打量，浓浓的夜色将小区笼罩得严严实实，昏暗的灯光下树影婆娑，没见一片雪花落下，只感到呼啸的寒风吹着脸颊，刺骨的冷。我迅速关上窗子。
　　一夜无梦，翌日醒来，看见一道白光从窗帘缝隙间钻进屋里，那光，明晃晃刺眼。断定这是雪折射进来的光，昨夜下大雪了？拉开窗帘，但见楼下花园里、人行道上，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洁白世界，久违的喜悦拂过心头。
　　雪，纷纷扬扬从空中飘下，拭去疫情带给人们的烦躁与不安。雪花一片片、一朵朵悄无声息地飘落大地，犹如花朵般盛开在寒冬季节。我的灵魂深处泛起丝丝涟漪，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温馨又遥远的记忆……
　　我从小就喜欢雪，毫无理由地喜欢，喜欢它清雅高洁的纯净，喜欢它曼妙轻盈的洒脱，更喜欢它无私高尚的品格。那一片片美丽的洁白，悄然融入我的生命……
　　雪花，对我有着超乎寻常的魔力。
　　当入冬第一场雪降临时，我会与一群小伙伴投入雪的怀抱。
　　我们在雪地里肆无忌惮地奔跑欢呼着，玩着各式游戏，最喜欢的是打雪仗。刚开始，我们分成两伙，快速将雪捏成一团，掷向对方。雪团打在对方身上、脸上，大家都成了＂雪人＂。调皮的小伙伴趁人不备，抓一把雪塞进人家脖子里。我们的脸和手冻成了＂红萝卜＂，但也不觉得冷。大家玩得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笑容却在嘴角盛开，欢笑声在空中久久回荡。大人也受到感染，从屋内火塘边起身，走进漫天雪花里。他们刚开始还端着架子，看着我们在雪地里尽情追逐嬉戏，过一阵子，也禁不住诱惑，和我们一起玩耍起来。
　　儿时的快乐，像雪花一样简单又淳朴，遵循着本性的呼唤，让最天真烂漫的时光，与雪花一起绽放。
　　大雪的造访，对乡下人来说，是吉祥兆头。＂瑞雪兆丰年＂是乡亲们雪后常说的一句话。的确，大雪对改善土壤墒情大有益处。冬天，人们除了储备粮食、蔬菜，还要考虑取暖问题。秋收后，乡村基本没有啥农活了。大地上，繁华落尽，枯草遍野。寒冷的冬天，乡亲们喜欢围炉火拉家常。
　　那时乡下没有蜂窝煤，大多数人家里，烧玉米芯、芝麻秆等取暖。柴火不经烧，过不了多久就燃尽了。很多农村家庭因缺少取暖材料，只好早早钻进被窝，早上等到太阳出来才起床，标准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着国家扶贫政策和乡村振兴工作扎实有效地推进，冬天取暖条件已得到很大改善。大雪带给人们的记忆，不再仅仅是寒冷，大雪为沉寂的季节制成了最美的大幕，让大家在雪幕前尽享欢乐。
　　爷爷一生勤劳、治家有方，他让我们家的冬天过得温暖有滋味。他常常去挖朽木疙瘩，伐树后留下的朽木疙瘩耐烧，适合作为取暖材料。但想挖出较大的朽木疙瘩，并非易事，因为树大根深。有一次，我和哥哥随爷爷到旷野去挖一个很大的柳树墩，从树墩可以看出，这棵树应该有两个人合抱那么粗。爷爷脸上挂着喜悦，先坐在树墩上吸了一袋烟，将烟灰在树墩上磕净后，来到树墩前，他用铁锨挖，哥哥用镢头刨。半个时辰过去，树疙瘩没有挖出。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呜呜地叫着，爷爷抬头看着天，天空由铅灰色转为昏黄色。爷爷自言自语道：＂大雪已经在路上了。＂说完，他加把力气又挖了起来。没过多久，果然下雪了，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和头上，被他散发的热气融化。我看到他脸上的汗水和雪水交织在一起，大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爷爷从容地一下一下挖着，终于将树疙瘩挖出，装上了架子车，他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被雪装扮一新的原野，像幅纯白的画，更像起伏跌宕的诗行。＂麦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大雪覆盖着麦田，洁白雪毯下的麦苗正探头张望着我们。我相信，也许有美好的故事将在大雪里发酵，那一蓬蓬绿莹莹的麦苗，正预示着来年的丰收和希望。
　　刊发于2023年1月4日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