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杀猪饭

　　又到了时冬腊月，一年一度的春节又悄然来临，辛苦了一年的劳动人们已收获了丰收的果实，到这时也放慢了平时忙碌的脚步，带着喜悦的心情开始做着过年的准备。
　　冬至里最热烈的盼望，是一年一度的杀猪饭，是我童年时光里最温暖的的记忆，如今记忆里最温暖，最可亲的时光。随着时光的流逝，岁月的沉淀，越发显得醇香动人。
　　在我们老家吃杀猪饭是进入到腊月中最热闹的事情，从杀年猪这一刻开始，人们便开始进入到筹划过年的准备当中去了，到了吃杀猪饭的时候，就意味着要过年了。而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借着这一场杀猪饭又可以来一场农历新年前最热闹的家宴。
　　过去流传着这样的话，小孩小孩子你别哭，过了腊月就是年，小孩小孩子你别馋，过了腊月就杀猪，这一天除了要将养一年的猪宰杀，而且还要邀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餐杀猪饭，喝酒吃肉从这天就开始，杀年猪的农户家里的炊烟从早上就开始升起来了。
　　农村里人养猪养一年，养到膘肥体重，等的就是过年。到杀年猪的时候，一头猪要卖一半，留一半自己过年时做腊肉腊肠。在我们老家以前有个习俗，就是猪头猪肉，猪下水是不会卖的，得留着杀猪那天做杀猪饭。
　　在我们农村杀猪有专职的屠夫，过年前很忙，要杀猪得提前几天跟他约好。
　　一旦确定好杀年猪的日子，主人家便会早早的备好柴火，在院子摆上几个大木桶，支上几口大黑锅，烧上满满几锅开水，用来烫猪刮毛。
　　随后屠夫和帮忙的几个汉子一猫腰，各逮住一条猪腿，三下五除二便将猪放倒在地，勒上绳子，抄上案板，勒紧按牢，准备放血。当鲜红的猪血随即喷涌而出时，在空气中接连腾起一层层热乎气儿，一盆热腾腾的猪血就有了。
　　接着汉子们重新抄上案板，准备开膛破肚。手法娴熟，不一会儿便将这一头大白猪一剖为二；汉子们操刀破着肉；有的忙于清理肠子，有的忙于剔骨除肉。
　　女人们拢坐在院落一角，一边清洗着菜蔬的同时，一边便可开始烧水煮肉了；女人们接过刚切好的新鲜猪肉，蒸、煮、炒、炖卤齐上阵，尽情展现着精湛的厨艺，约莫半天的功夫就能变幻出十多道丰富的菜品。
　　刚刚屠宰的新鲜猪肉，连肥带瘦，先在土锅里炒出油来，再配上秧田萝卜。本来泔水猪草养出的猪肉自然味道就好，又在土锅里烹饪，混合木头烧出的香味也就更加特别了。一阵阵香喷喷地从厨房里散发出来，随风飞到满院子里，几乎会搅动所有人的嗅觉。稍候，便将炖好的萝卜肉放到添加了炭火的石棉小火炉子上，然后摆放到客厅木方桌的中央。
　　比如头刀菜，吃猪血旺，先切上一块猪板油熬出油，然后放入新鲜的猪血煮成血旺，上面撒上葱花油辣子，口感鲜嫩，美味极了。
　　猪头，可以用来卤，家乡的卤猪头味道也是杠杠的，肥而不腻，卤猪头肉全靠蘸水调料提味，当然猪头肉不能煮太烂，不然味道就不好了。吃起来得脆有嚼头。
　　猪肠，洗干净了，出过水，切成滚刀块，酸菜坛子里摸出一把酸辣椒做一道红烧肠子，味道也是美美的。还可以做成猪肠灌糯米，把糯米泡好往肠子里面塞，然后煮熟，再切块煎成两面金黄，那味道好极了。
　　猪肝，也是必吃的一道杀猪菜，可以炒葱和辣椒，也可以用油炸成老猪肝。
　　蒜苗炒瘦肉，新鲜的猪肉吃起来就是口感不一样，菜园子里扯上一把自己种的大蒜苗，配上猪瘦肉炒，可以多吃几碗饭。
　　再配上几道可口的小菜，就全了。农村里的杀猪饭，吃的就是一个热闹，
　　忙碌半响后，肉香味也已飘出了灶房。院子里飘着的肉香，大人们的谈话声，孩子们的笑声小院中人头攒动，孩子们歌声朗朗，着实为这农家增添了几分趣味与热闹！
　　啥事儿也干不了的小孩儿，屁颠屁颠的在院子里跑着，跳着；有的害怕看杀猪，索性跑进厨房，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吮着小嘴，撒着娇。也不乏还有那好奇的孩子，既怕看杀猪又忍不住想看，就一会儿进灶房一会儿在院子里瞎跑，等到饭熟了，自然会有人叫吃饭。
　　忙碌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一桌热腾腾的杀猪饭。亲友们手持餐盘，将这一天中辛苦制作的美食端上餐桌，看到这满桌的肉菜，不管是谁的味蕾都忍受不了这种诱惑。
　　将亲朋好友安顿坐下后，主人家便将陈年的老酒摆上，挨桌挨个的敬酒，客人们和主人家喜开颜笑，互道吉祥与祝福。
　　在我记忆中最怀念的是去我二姨家吃杀猪饭，因为我二姨二姨夫最好客，每次去他家吃杀猪饭最热闹，人最多。还有就是我表姐表哥年龄跟我们相差不大，我们姐弟跟他们最要好，最玩得来。每次去她家吃杀猪饭是最开心的，吃得满嘴留油，心满意足的回家。回家时还会带上二姨送给我们的一些猪肉。这些回忆都变成了我童年时候最闪亮的一道光，温暖了我曾经走过的多少个苦难岁月。
　　杀猪饭，是一种乡愁，每到腊月这段时日，总会想起亲朋好友相聚一起吃杀猪饭的热闹场景。吃着杀猪饭，亲朋好友之间说着今年一年的收成，谈起来年的打算，美味佳肴吃进肚子，互相敬酒客套，饭桌顿时热闹起来。
　　过年杀猪，殷实之家，一定要请亲戚朋友吃杀猪饭，这是一种年味，亲戚朋友间的粘合剂。但也不是每个家庭都有条件请得了杀猪饭，手气不好，养的猪不长膘，杀猪时，没几斤肉，或者家里经济拮据，要多卖几斤猪肉，以补贴家用，只好把杀猪饭省略了。我家也曾遇到过如此状况，有一年家里做新屋，家里欠了很多钱，过年时，很多人到我家讨债，到了腊月23那天，我们家辛苦养了一年的一头猪被讨债的人牵走了，我们姐弟仨眼巴巴的看着猪被人牵走，都很难过。那年过年我们没有杀年猪，妈妈很歉意的对我们说，明年再抓头猪崽，你们再多打点猪草，明年过年一定杀猪过年，让你们吃肉吃个够。
　　如今的杀猪饭，除了猪血、槽头肉，这几道过去杀猪饭最传统的菜肴外，其它菜品基本被牛羊肉替代了。但是，杀猪饭的年味，杀猪饭的乡愁，是无法替代的。
　　时代不同了，杀猪饭这种传统的家宴已渐行渐远，消失在淡淡的过年烟火味里，不管时代如何变化，它都是我记忆深处最温暖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