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东抗战第一枪女八路军战士李今辉回忆雷神庙战斗

　　1938年1月下旬，我和黄在、夏来同志被分配到合编后的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第一大队工作。当时，我们的部队驻在文登县高村。 2月初，我们随军西上抗日，到达文登、牟平两县交界处的崔家口。
　　一天，理琪同志说：＂我们的同志从牟平城送来信说，日军侵占烟台后，已在县城建立汉奸伪政权两三天了，特委决定趁敌伪立足未稳攻打牟平城。＂这一方面为的是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一方面为的是扩大我党我军的政治影响，唤起民众参加抗战。
　　2月12日黄昏，三军司令员理琪同志和政治部主任林一山同志，率一大队3个中队和特务队百余人，由崔家口出发，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前进。那天，寒风凛凛，皓月当空。我怀着新奇而神秘的心情，随军奔袭牟平城。天气虽冷，但热血沸腾，不觉寒意。一夜急行军，走了将近百里。
　　13日拂晓，部队到达牟平城东南八里塔。休息时，理琪同志走来问我：＂你们去不去？＂我问：＂哪里去？＂他说：＂打牟平城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要去呀！＂于是，他再三嘱咐我：眼光要尖，耳朵要灵，动作要快，打枪时枪口要略微向上，不要伤着自己的同志。接着，他作了战斗部署，理琪、林一山等领导同志率一、二中队和特务队主攻南门；三中队去城西破坏通向烟台的公路桥梁，并担任警戒、阻击援敌的任务；另派少数部队攻打东门，配合主力攻城。
　　一声令下，部队直扑牟平城，很快攻下了南门。
　　我是跟随进攻南门的部队前进的。我们数人，登上南关城楼，扯下了汉奸的五色旗，把它撕成了碎片。走下城楼后，我看见攻城部队，沿着南北大街两侧，猛扑伪县政府。
　　天已经大亮了。住在街道两边的群众，有的站在门内向外张望，有的走出门来站在街上观看。我们趁此机会，便向群众宣传抗日救国的道理。群众亲眼看到我攻城部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俘虏了伪县长等汉奸走狗，放出了监狱的＂犯人＂，认识到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拯救人民于危难的仁义之师，是真正抗日的人民军队，纷纷向我们围拢来，表示热烈欢迎。群众见我们把城楼上的汉奸旗扯下来，也都亲自动手把各自门前悬挂着的五色旗扯下来。
　　攻城战斗，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我有一支勃朗宁手枪，攻城前仅有五六发子弹，攻城后有了二三十发，整整包了一小手帕。攻城战斗大获全胜后，我们便于上午10时许撤出了牟平城。
　　我们从牟平城来到了城南雷神庙。将近中午时分，附近村庄的群众，提着篮子，挑着担子，从四面八方送饭到庙中。这座庙是个四合院，战士们在院子里边吃着老乡送来的过年的大饽饽，边讲述着攻城战斗的经过，军民喜气洋洋，共同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理琪、林一山同志和一大队长孙端夫、政委宋澄、副大队长司绍基等领导同志在庙的南倒厅开会，研究讨论部队下步行动方向。当时，我们3个女同志虽未参与讨论，却也坐在案边旁听。
　　正在热烈讨论的时候，敌机飞来，在牟平城周围上空盘旋侦察。敌机第二次飞来，大家从屋里出来，隐蔽在屋檐下观察其动向。敌机盘旋了两圈，又远去了。
　　此时，领导同志便命令负责后勤工作的邢明、袁国华同志押着伪县长等俘虏，随主力部队先行转移上山。庙里只剩下20余人，其中有理琪、林一山、孙端夫、宋澄、司绍基、张玉华、姜克、杜梓林、田野、阮志刚、赵也民、李启明、大老黑、胡老头、黄在、夏来和我，还有几位不太熟悉的同志，名字记不起来了。
　　主力部队押解俘虏走后，领导同志回到南倒厅继续开会，其余的同志待命转移。＂嗡……＂敌机第三次飞来，汽车的＂呜呜＂声也由远而近。只见姜克同志背着一支长枪，气喘吁吁地向南倒厅跑来：＂鬼……鬼子……来……了！＂话音未落，战斗打响了。
　　敌人很快从四面包围了雷神庙，企图由南大门攻入。但被我军几位神枪手——李启明、大老黑、胡老头，连发数枪，打死几个日本兵，其余的见势不妙，龟缩回去，不敢贸然强攻。
　　在敌人重重包围、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理琪同志沉着冷静，当即指挥干部、战士迅速占领正殿、东西厢房、南倒厅，把守各屋门窗等要害部位，并严密封锁住庙的南大门。说着，他便冲出了南倒厅。
　　孙端夫、司绍基、田野、阮志刚、姜克、赵也民、黄在、夏来和我在一明两暗三连间的南倒厅坚持战斗。开始，我们在当中的明间，从南面临街的木棂窗户向外射击。后来，敌人用机枪朝窗户扫射，子弹打在屋内墙壁上，冒着蓝色焰光，什么东西被引着起火。
　　孙端夫同志机智勇敢，提起一桶未喝完的饭汤，将火苗浇灭。此后，大家分别转移到东里间和西里间坚持战斗。东里间有孙端夫、田野、赵也民等同志。西里间有司绍基、阮志刚、黄在、夏来和我，还有一位小战士。
　　我军防守严密，神枪手弹无虚发，枪支虽少，但火力集中，敌人难以攻入院内。后来，敌人改变了战术——上房、爬墙向我们射击。敌人虽居高临下，但他们是在明处，我们很容易发现目标。各屋的同志，有时集中火力射击，有时单个瞄准射击。只要敌人一露头，我们＂叭叭＂几枪，敌人不死也伤，立即滚落下去。敌人是不死心的，仍然向房上爬。
　　此时，我们的主要射击目标是房顶、墙头出现的敌人。孙端夫、司绍基在南倒厅，既是指挥员，又是主力战斗员（有的同志没有枪）。他俩不断变换位置，不停地向敌人射击。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司绍基同志命我把守南墙上边的一个小窗口。只要南小窗上有响声，我便朝着窗口打上两枪。我们打得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理琪同志在密集的枪林弹雨中，往返奔跑，指挥战斗。当他冲出南倒厅时，腹部中弹负伤，由在院子里坚持战斗的张玉华、宋澄、李启明把他掩藏在后花园里。在庙院西南角坚持战斗的杜梓林同志，头部中弹牺牲了。战斗在东厢房的林一山同志，也多处负伤，右手腕被打断了。当同志们知道这些情况后，都无比愤怒，誓死要与敌人血战到底，为战友报仇雪恨。
　　我们勇敢顽强地战斗着。敌人入门不得，上房无能，便疯狂地发火烧房。南倒厅起火了，烟熏，火烤，尘土飞扬，火势越烧越猛，我们便分别转移到东西两厢。我到了东厢后，不久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只见南倒厅被大火烧塌了，形成一道火墙。敌人企图趁机往院里冲。我们从火光中把敌人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这时，林一山同志的右手负伤不能打枪，便指挥胡老头向敌人射击。
　　黄昏时候天下雪了。大约我们又战斗了半个小时，天已经全黑了。夜间9时左右，远处传来枪声，敌人的枪声稀疏了。这时，我听到宋澄同志高喊：＂同志们，援军来了，冲啊！＂我们随声突围出去。
　　张玉华同志背着理琪同志。敌人仍向我们打枪。离雷神庙不远处有一道小河，水不深。我们蹬过河，曾卧倒向敌人还击。起身没走多远，我听到宋澄同志问：＂女同志都出来没有？＂他问话时，我正在他身后，便向后张望了一下，天黑看不清。我往圆跑了几步，迎面碰见黄在、夏来和阮志刚并肩跑来，便转身跑上前报告宋澄同志：都出来了。
　　林一山同志虽然身受重伤，但他以惊人的毅力，不需要任何人帮助，自己突围出来。他一直跑到一个村旁的山坡下，终因流血过多，身体不支，才微弱地说了声＂我走不动了＂。我们在村子里搞到门板，由男同志抬着林一山同志。
　　宋澄同志臂部负伤，身体也很虚弱，由黄在同志搀扶着他前进。后来，我们又走到一个村庄搞到担架，由老百姓转送伤员。除伤员外，其余的同志组成前哨、本队和后卫。司绍基同志带领两人作前哨，孙端夫同志带领两人作后卫，其余同志系本队（中间）朝着中共胶东特委驻地——崔家口行进。
　　我们又是一夜行军。14日上午，我们正在山头上休息，敌机作低空侦察，好象飞在树梢上似的，扫得树叶＂哗哗＂乱响。当时组织了一个战斗小组，手持长枪，待敌机飞来，3人集中在一起，同时对空瞄准射击。后来听说，雷神庙战斗打死打伤敌人50余名，并打下一架飞机。
　　雷神庙战斗，我们20余人坚持战斗七八个小时，战胜了武装精良的百余名敌人的进攻。雷神庙战斗，是胶东抗日第一战，从此，抗日的烽火燃遍全胶东。
　　李今辉（1916-），女，河北省冀县人。 1938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月参加威海起 义，她曾在山东菏泽第五师范学校、济南女子 师范学校读书。
　　抗日战争时期，李今辉参加了著名的雷神 庙战斗，当时是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第 一大队工作人员。以后，她历任东海军分区、 北海军分区政治处于事、股长，蓬莱县政府、 北海专署科员、股长等职。
　　解放战争时期，李今辉先后任中共东海地 委秘书，中国人民解放军新五师政治部干事， 华东荣军总校胶东总分校政治协理员，鲁中南 纵队四十六师政治部干事，三野七兵团三十五 军一O五师后勤部政治协理员等职。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李今辉先后任华东海军司令部政治协理员，海军联校政治部、 青岛基地后勤部、三机部四局干部处科长，南 京五一三厂人事副厂长．，四O研究所副主任， 三机部干部部处长、落实政策办公室主任、干部局顾问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