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曹劲风的家里闹开了锅。女儿一夜未归，程雪韵急得要疯了。 ＂哎呀，你别在我眼前走来走去的好不好！＂ ＂你看你，＂曹劲风无奈地停下脚步，＂我坐下，你说我也不知道着急，还有心情闲坐着，我站起来吧，你又说我！＂ ＂你就知道转啊转的，有什么用！＂ ＂我说报警，你不是没答应吗？＂ ＂清荷只不过昨晚没回来，难道你希望她出事啊！＂ ＂我不是希望，哎呀！那我还能干什么？难不成上大街去乱找吧？这么大个城市！她的好朋友家，我们也打过电话了，都说她没去，你还想我上哪儿？＂ 门轻轻地开了，曹清荷出现在门口。程雪韵第一时间跳了起来，冲到门口，上下打量着女儿。 ＂妈，你这是干吗？堵着门不让我进去呀？＂ 曹劲风拉开妻子，让女儿进了屋，追在她后面问道：＂清荷，昨晚为什么不回家？打你手机也不开机，你干什么去了？＂ 曹清荷低下头，脸红红的：＂昨晚公司同事聚会，然后到经理家去玩。＂ ＂你住在他那里了？＂程雪韵不假思索地问道。 ＂开始大家只是聊天，有几个打牌下棋的，后来晚些时候，都说饿了，就跑到他家附近的一个店里吃夜宵，喝了点啤酒……＂ ＂你还学会喝酒了！＂程雪韵＂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大家只是高兴嘛，没别的。＂ ＂高兴了，喝就喝吧，＂曹劲风拉住程雪韵，＂再说是啤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清荷，喝酒后，你们又去做了什么？＂ ＂我……＂ ＂你快说！＂曹劲风也有些着急，＂你看不出你妈都快急死了！＂ ＂我不知道我那么不能喝酒，然后就觉得头晕，兰静言……经理说要送我回来，我怕你们看到我喝酒不高兴，就说不回家，去办公室住。＂ ＂你住办公室了？可我一早就打过你办公室的电话，没人听呀？＂ ＂没有……后来，他说办公室什么都没有，让我……住他那里了。＂ ＂什么！你……＂程雪韵气得跌坐在沙发上，＂你和他……＂ ＂没有！我和他没有……＂清荷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我睡在他家，他去余大哥家住了。＂ ＂你！你这个孩子啊……＂曹劲风连声叹气。 ＂我和兰静言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不要乱想！＂ ＂还我们乱想！你一个女孩子，住在一个单身男人家里，要是外人知道了，指不定传出些什么，你从小到大那么懂事听话，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不是怕你们看到不高兴嘛！＂ ＂你夜不归宿，我们就高兴了是吧！＂ ＂清荷，＂曹劲风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或者你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你住在他那里，总是不合适的。＂ 曹清荷抽泣着，点点头。 ＂最近呢，我注意到你讲的一些话和做的一些事情，我觉得，你考虑的不单纯是这个公司的工作，似乎你对兰静言这个人，有些不一样的感情，是吗？＂ ＂爸……＂ ＂你要讲实话，清荷，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所有的事情，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大事。＂ ＂我……我是很喜欢他，可是……＂ ＂你和他到底做过些什么？＂程雪韵怒气冲冲地质问着。 ＂什么都没有！他对谁都很好，爱和我们每个同事聊天，＂曹清荷咬了咬嘴唇，＂我跟他讲了……＂ ＂你跟他讲过些什么？＂曹劲风追问道。 ＂我说，我喜欢他，他说我年龄太小，而且他还离过婚……他没答应我，可也没拒绝我。＂ ＂这叫什么！＂程雪韵瞪着曹劲风，＂你说这叫什么事！都是你！我说在你们那儿给清荷找个位置实习，你非让她去什么公司，你看看现在！＂ ＂你急什么！＂曹劲风闷着头想了一阵，＂清荷，按说我和你妈是不同意你和这样的一个男人谈恋爱，无论社会经验，还是感情经历，你都没办法和他相比，你们的确不合适。＂ ＂爸！＂ ＂你听我说，＂曹劲风伸手止住女儿的话头，＂但是，父母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不会蛮不讲理地对自己女儿的感情横加干涉或者限制。＂ ＂曹劲风，你说什么呢！＂ ＂你也不要这么激动，我最近不是一直在跟你讲现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嘛，你不要总想让他们和我们的过去划等号，你在妇联，应该见识比我多吧？＂ ＂我成天看到的都是婚姻草率，家庭不和，男的在外面花天酒地，做出对不起自己的老婆的事，所以……＂ ＂你说话不要这么偏激好不好，难道有了问题都是男的不对呀？要我说，你在妇联工作，就更该去理解自己的女儿，要让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这样才能争取到幸福。＂ ＂她要是清楚什么是她想要的，还用我现在费这么大力气跟她讲吗？＂ ＂我怎么不知道！＂曹清荷插言进来，＂反正我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下个月就分配了，我……我要搬出去住！＂ ＂你干脆说搬去和他住不就行了吗！＂ ＂我只是想有自己的空间，我们同事好多人都在外边租房合住，我怎么就不能和他们一样呢？＂ ＂曹劲风，你听听！＂程雪韵转身用手指着自己的女儿，＂曹清荷，你就是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得忘乎所以，我告诉你，你不是流星，也不是卫宇和如梦，你没人家孩子那点本事！＂ ＂妈，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不过……就算你们都不同意，我也不会让步，从小到大，我事事都听你们的话，现在我已经是个成年人，我要选择自己的道路。＂ 程雪韵愣愣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曹劲风站起身，进了书房，又拿着几份表格回来，递到清荷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开发区物业公司的入职表格，我跟他们经理讲好，你毕业就去他那里上班。＂ ＂我不去！＂曹清荷把表格扔在桌上。 ＂清荷，我现在是很认真地跟你谈话，你要好好听着，＂曹劲风严肃地看着女儿，＂首先，你要搬出去住，我同意……都先听着，等我把话讲完，再发表你们的看法，行吗……机关房改的时候，我和你妈用补差的钱在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今年年初交房后，我安排人给简单装修过，本来想等你结婚时用，既然你想独立生活，反正迟早是你的，你就搬去那里住吧，不准去其他地方租房，同意吗？＂ ＂嗯！＂曹清荷没想到爸爸这么通情达理，很开心地点点头。 ＂关于你的工作，如果你想和兰静言在一起，你就必须离开他的公司，两个人天天泡在一起，对感情的发展极没好处，爸爸是过来人，看得多了，我这么做，是为你们两个的长久着想。＂ ＂可是……＂ ＂我知道，你现在经常帮他去拉客户，说白了，还不是拿你老爸老妈的面子出来讨人情，与你在不在那个公司没太大关系。如果兰静言对你是一心一意地好，你走到哪里，我还不是一样会照顾他的业务吗？＂ 曹清荷思量着爸爸的话，很有些道理，便没有再说什么。曹劲风把表格又递给她时，她没有再拒绝。 这一夜，程雪韵算是彻底失眠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情形，曹劲风也只好坐了起来。 ＂怎么会成这样呢？＂ ＂呵呵，我说什么来着，真轮到清荷的一天，你当妈的又能怎么样？＂ ＂我是没更好的办法，可你也答应得太痛快了吧？这一旦自己住了，万一两个人就搬一起去了，那成什么了？将来再有个变故，我们清荷……＂ ＂你看你又来了吧！＂曹劲风索性下了床，摸出烟来，点了一支，＂你看看卫宇他们，再看看盖平平，对，还有那个轻烟，哪个是先结婚再……发展什么什么的呀？＂ ＂盖平平是十拿九稳，人家不是已经结婚了嘛。轻烟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了，卫宇和如梦，到现在这状况了，会吹吗？＂ ＂那你怎么就见得你女儿一定会换人呢？＂ ＂我？我心里不踏实！＂ ＂哎，其实你也能听出来，清荷一心想出去住，难道是想自己住吗？＂ ＂我女儿是多好的女孩子，又单纯，又漂亮，又懂事，怎么非要跟这么个男人啊？＂ ＂这个男人怎么了？＂曹劲风呵呵笑了，＂这个男人比你女儿大很多，结过婚，有过感情挫折，所以就会更懂得珍惜，事业上有追求，挣钱比那些刚工作的年轻人要多，你女儿跟着他，不用过节衣缩食、紧巴巴的日子，从精神到物质，有什么不好？＂ ＂咳，你的话也算有点道理吧。但是，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哎呀，反正我的意思你明白，我也知道怎么形容好了。＂ ＂你看今天的形势，是把我们将到这里，我们不能让自己被动，所以处理起来要巧妙。＂ ＂你什么意思啊？你巧妙在哪儿了？＂ ＂她想出去住，你拦着，她就敢甩手走了，不管你乐意不乐意，现在的年轻人为了感情，做事不计后果，冲动呗。那我们就答应她，但是要求她住我们给提供的房子，这一来呢，离我们近，而且楼上楼下的，不是我的同事，就是你的同事，方便的地方，我就不用说了。再则呢，我会替清荷把那房子里该有的都置办齐了，也是让兰静言明白，我女儿无论是自身，还是家里，条件都是非常优越的，这样的女朋友，他上哪儿还能再找一个，尤其是对他一门心思的好！＂ ＂我就怕，他是在利用咱们女儿啊，这个傻丫头，有什么经验啊，一骗一个准的。＂ ＂呵呵，所以我要把清荷安排到我自己身边的单位去，盖平平上个月调过去的，那闺女很懂事，我到时候私下嘱咐她几句，清荷有什么事还能瞒得住我们呀？至于兰静言生意的事情嘛，他好好对清荷，还怕我不会帮他的忙？我成天介给别人帮的忙多了，要是他真成了咱们女婿，难道我还能帮别人不帮自己家人吗？他要是聪明，就该想得透这点。＂ ＂哎，不管怎么说，女儿是要长翅膀飞了！＂程雪韵无限伤感地说着，＂白疼了二十多年，为了个男人，就快连爹妈都不认了！＂ ＂你呀，天天替别人处理家庭问题，到自己这儿的时候，怎么就不会转弯啊？你不跟她拗着，她就不会和你离心离德，到时候，不但女儿还是跟你亲，女婿也得哄着丈母娘开心呀！＂ 程雪韵似乎听进了丈夫的话，想笑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