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汤是养心的菜肴。我的味蕾和胃都容易得到满足，朋友们常说我觉得好的食物仍值得怀疑，但我都觉得不好的则，根本无须问津。但我对汤的要求却非常高。
　　梁实秋先生早饭养成习惯，非干噎不能吃饱，我则午饭养成习惯，非喝汤不能尽兴。自上大学以来，极少喝汤，因此几乎餐餐不能尽兴。并非食堂不提供汤品，只是绝少尽乎人意。汤岂是各种食物和原料的简单组合，学校的汤常以味精取胜，终日清汤寡水不知＂鲜＂为何物的学子们容易被蒙蔽过去，而在我看来，那简直与盐水无异。真正的好汤应当是浓淡相宜，保持了各种原料的原味，并且融为一体。向来不爱西式汤，正是因为口味浓厚的各种调味品掩盖了食物本身的味道，且那过于浓稠的汤汁似乎更多的是为赶走饥饿。
　　还是最爱妈妈做的汤，虽然做法简单，但颇见功力。妈妈做汤永远只用一种调味品，那就是盐，主要功夫在于炖，炖得恰到好处时洒上几粒精盐，所有食物的精华都被释放出来。因此妈妈对做汤的食物及器皿要求极高，以新鲜、天然为佳。不知城里的孩子还有没有这概念，总之妈妈常常托人从乡间带来以谷米养大的鸡鸭，那种纯美的味道与饲养的家禽真是有天壤之别。曾经看《大盗贼》，让妈妈做蘑菇汤，大获成功，那可不是人人能享受到的美味，原料是一位婆婆上山采来的新鲜蘑菇。上大学后每次回家都在凌晨，难忘推开家门时扑鼻而来的猪心汤的浓浓香气。新近一次回来，妈妈在汤中加入自制的甜酒，别有风味。
　　近日极想喝汤，就近去了学校餐厅。不过十分钟，捧上一罐汤，那罐子光滑得几近不真实。汤的内容倒还丰富，鸭块、雪梨、粉丝，在学校里吃上一回也是难得奢侈。无疑，调味品的搭配是完美的配比，其中食物的味道却早已不知所以然，虽然远不能同妈妈花五六个小时炖出的汤相比，但在学校已是难得。忽略一些因素，享受这罐汤还是有些许惬意。
　　我从来不喜欢把汤洒在桌面上，喝得非常小心。时间已晚，餐厅里人已不多，右边几个男生估计是来改善生活，前面远处坐的大概是两位教师，吃的兴致不高，举筷动作零落，反倒比较专心地聊天。突然身后变得十分吵嚷，我稍稍侧过头瞥了一眼，原来快要下班的职工已经开始兴奋起来，比较有意思的是，大概受学校环境影响，他们的吵嚷中常出现文诌诌的词句，用得蹩脚，于是立刻引来一阵哄笑，总让人觉得有些讽刺。窗口前仍在履行职责的服务员们受这边影响，也表现得懒懒散散，极不情愿地刷卡端菜，行动中透着焦急，仿佛希望工作立刻结束，好加入到这边的调笑中来。我一时精神恍惚，避开明晃晃的灯光看看窗外，仿佛突然回到家里的小四方桌前，妈妈给我盛汤，爸爸安静地边吃边看电视，我则咽着口水盯着妈妈手中的勺子。那才是喝汤的地方。忽地回到餐厅的长条桌前，我喝完最后一口汤，迅速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