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岛异乡孤独感

　　舟山有本杂志叫《海中洲》，初不懂其含义，后来知道在春秋时舟山属越国，称海中洲，而嵊泗是其中一部分。又在 2010 年上海浦东干部学院培训时，被带到洋山港深水码头考察。沿着几十公里的长长的海上引桥，来到洋山港时，码头尚在火热朝天地建设中，而一个个的集装箱差不多叠成山了。老师力陈这个深水港口对上海经济的重要意义，最后说这里是嵊泗列岛中的一个岛，是租借舟山嵊泗县的。
　　知道舟山有两个海岛县，岱山和嵊泗。岱山近，嵊泗远；岱山大，嵊泗小。对岱山的感知更多一些。 08 年在舟山参加笔会时，组织者就是岱山人，见到了几个文友，也在他们的刊物上发过小文。岱山人的宣传似乎也做得更好。这一次本来说去岱山的，路上有人说改去嵊泗，嵊泗更好些。我也更乐意接受去嵊泗，似乎那里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让我感知。
　　我们是 11 月 2 日 10 ： 30 分从三江码头出发的。三江离嵊泗 110 公里 ，坐船二个小时多一点到达嵊泗的李柱山码头。这个码头是把李柱山劈了一半建成的。码头上立着一块大石头，上书：嵊泗列岛国家级重点风景名胜区。这里叫泗礁岛，为县政府所在地，面积 21 平方公里，约比蛇蟠岛大三分之一，是十六个住人岛中最大的一个。坐公交四元钱到县城的菜园镇。入住万宝大酒店。吃完饭快三点了，回宾馆的途中，忽然感觉到这就像一个到处都是的小集镇，有什么意思啊。有点后悔了。问宾馆的服务员，这里有什么可玩的去处。回答说没什么可玩的。这样的回答我听到第二次了。上次在日喀则得到的也是这样的回答，有点不可思议。
　　回到房间，同住的室友出去写生了，只我一个人。我对嵊泗的感受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看着陈旧的房子，狭小的房间里陈旧的设施，旧得发灰不再洁白的床单和被子。站在窗口两眼发直，街道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忽然就有了一种异乡感。钻进被窝里，睡一会先。尽管被子不够白，也不够干燥，被窝里还是渐渐有了一些温度。就在这种异乡的落寞和温暖中，似睡着，似非睡，想一些远去的陈年旧事。终于是睡着了。醒来时，快五点，天色暗了。站在街头，有点冷。有美女穿着比秋天还要短的裙子从身边飘然而去，有在蔬菜超市里既匆匆忙忙又挑三拣四的家庭主妇，有趴在店门口不肯出来的小狗。街上比较靓丽的是出租车，统一的色彩，上半身蓝，下半身黄。
　　吃过晚饭，室友约我去新华书店。以前在某个地方出差，若找不到我，人们就直接去新华书店，我准在那儿。这是一个不二的去处。现在对书店已经没有感觉了。家就住在新华书店旁，要在以前，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幸福哦。可现在一年也没有一二回踏进书店里的，偶尔从书店里穿堂而过，也只是为了抄近路。
　　我还是要感知一下这个地方。在满天的阴霾中游荡在街上，朝着一个方向走，想找一个海边的地方呆一会。这条街靠山脚处，有一个弄堂，人进人出的，充满了烟火味。我拐进去遛了遛。一个中年人自言自语说：＂还这么早，睡不着，出去嬉一会先。＂边上一个人说：＂转头再去嬉。＂我一听这口音，百分之百是泗淋乡人，暗自笑了。该是常住在此捕鱼的渔民了。再进一些，路边一个烧饼炉上放一只漆黑一团的茶壶，壶嘴在冒气。边上的小屋门开着，只够放一张床，床头的电视机里在播放着新闻，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我问她，从这里能爬到山上吗？她说，天黑了，明天吧。明一早爬上去，可以看日出，也能听到潮水。
　　从弄堂里出来，我又在街上了。这是一条偏僻的街。街边停着许多电瓶车，堆放着很多废金属。路灯眨着阴冷的眼。唉，这岛上为什么那么多金属啊，给人一种金属的清冷，这样想着，前面就看到了＂金属公司＂的牌子，再往前又一个牌子叫＂东海金属＂。而在街旁边有好几处类似门卫一样的小房子里发出一些淡桔色的光，似乎在以它的温暖对抗着脆冷的金属味。我很想敲开一扇门，进去跟它的主人唠唠这街，这金属味，海岛和海岛上的人。前面右拐是一个隧道：小菜园隧道。我穿过这条无人走的隧道，前面是一座山，山脚就是海，海浪已经响在耳边了。有风赶着，沙沙沙沙地只知往前冲，没有那种一涨一退的从容。有一盏路灯一会儿亮一会儿黑的，我就站在它的下面。风、海、山、夜的黑、远处的月亮、云雾、潮水、路灯。这是远离陆地的海上的一个点。有孤独感袭来。想起地球也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极微小的点。一种很深的漂泊感，陌生感，异乡感。这个时候想到的是爱和温暖。
　　回头来到渔政码头。码头上有很多渔政船，风很大。值班的海员怕我掉海里，不让我靠近船。又来到临近的港航码头。值班室里透出淡黄的灯光，外面晒在竹杆上的衣服在风中夸张的飘忽。我靠墙站着，看远处惨淡的月和摇曳的灯光，和灯光下浑黄的海水。
　　往回走了，一只小狗一直跟着我。也许它无家可归吧。见我一直很警惕地看着它，觉得无趣了，不跟了。路边的公共厕所里发出金属般的亮光，冷飕飕的亮。这是一处最洁净的地方，洁净得让人恐怖，恐怖得撒不出尿来。
　　前面街头一个电线杆下，蹲着一个穿短裙的女子，捂着耳朵在打手机，样子像一把椅子。我走到边上都没有发现，差点一脚就踩在她的屁股上了。
　　回到一条繁华的街上。各种茶室、休闲中心、餐馆、女子养生会所、棋牌室等无处不在。二个男的与一个女的走在一起，男人说着话，女人笑得前仰后合。街上的广告牌上写着：离岛  微城  慢生活。这应该是岛上人的生活主题了。
　　第二天一早，来到田岙。这是一个海湾，有沙滩，渔村。渔村叫做＂东海渔村＂。整个山弯里的房子统一漆成白色，布达拉宫一样。有很多家庭小旅馆，墙上还画着很多画，适合情侣度假的。居说夏天里的房价是五六百，冬天只要 80 — 130 元。前面是沙滩，一弯一弯的。我来到黄沙村的沙滩上，躺在黄黄的礁石上，任海风吹走我所有的想法，留一个空空的脑袋好睡觉。空空的脑袋里走进爱和温暖。这样的时候挺好，人需要逃离，逃离到一座孤岛上，然后让爱和温暖陪伴着，就这样，不再要别的。人人都有一种要逃离的冲动。因为我们的生活就是一个异乡，时时有异乡感。人的一生都在寻找故乡，每个他乡都可能是故乡。
　　回到村口。一个补鞋的老头坐在小店的矮墙下补着鞋。拿一块橡胶补着人家走穿了的鞋底。用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那块皮，让它可以与鞋后跟的形状吻合。旁边坐着一个老头对他说话。不知是讲哪个朝代的故事，还是说他自己或别人的往事。补鞋老头只用嘴唇动一动表示回应，不言语。我在边上的水泥凳子上坐下，他们没有什么表示，也不排斥我这个异乡人。接着村里渡出一个手拿水杯的胖老头。这是岛民，村子里的生活。
　　我坐着旅游专线回城。途经基湖沙滩，又下去看了一下。 20 元门票。就一个空荡荡的沙滩。连人都没一个。这是岛上最大的沙滩。夏天里，游泳、帐篷、烧烤、租住、演出等等，很多活动的。冬天里沙滩没事，闲着。觉得亏了，在豪华的厕所里撒了一泡尿。回头一路步行两公里多回城里的酒店。一路上看到很多菜园和种菜的老头，还有＂离岛微城慢生活＂的牌子。这样走着很好，我想起了欧洲的旅人，在乡村就是这样旅行的。人、背包、村庄。不过他们的路边还有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