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被窝里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已是亮堂堂一片,已是在丽江的第二个早晨。 我动一动四肢,不由叫了一声"哎呀",全身都痛。我不解地再动动身子,痛楚加深。 "我怎么全身都痛啊!"我不敢再动,趴在床上皱眉。 "这就是骑马的后遗症了。"小许和罗导没良心地呵呵大笑。 他们先起来,我有一点疲倦,继续睡。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洗漱完毕,我们三人坐在那里商量去香格里拉事宜。其实我当时很想去泸沽湖的,见识一下女儿国的神秘面目,不过小许和罗导想去香格里拉,如果去不成,他们会终身遗憾的。我对比了一下我不去泸沽湖的遗憾,似乎没有他们的深,君子有成人之美,于是我也赞同去香格里拉。 收拾好行李,我们直奔车站,看着丽江古城离我越来越远,我心中的惆怅越来越深,我不知道在何年何月才能再来这个美丽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地方有一天会不会消失。如果消失了,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吃完了在丽江的最后一顿午餐后,我们坐上了前往香格里拉的车子。仍然是无穷无尽的山路。这一路的风景更加恢弘壮丽,途经长江第一湾虎跳峡,峡谷内乱石急流,惊心动魄。我好像出现了高原反应,头痛得厉害,肚子也很难受,好在车子中途停下,我买了一点草莓吃下去,才觉得好受了些。 车子继续前进,沿路开始出现藏家人的房子,大片大片的草地,栅栏,耗牛,还有藏族人民。那种原始、破落、沧桑、安静,深深地吸引了我。这是与丽江截然不同的感觉,丽江是小资的,而香格里拉,就像那些奇怪的喇嘛,这块土地,充满浓厚的宗教气氛,佛家的气味从地上直到天上,渗透到每一根草里。每一寸土地上。不可否认,我见到的都是物质上的贫穷,时常在连绵的大山上突然现出一间小小的土房,一头牛,或一个藏民,我很难想像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但我同时又觉得,他们的生活是多么自由多么自在,远离人类现代的文明和喧嚣,远离那些虚伪与浮躁。 香格里拉,的确是世人心中的世外桃源。 在七点左右,我们抵达香格里拉,入住古城藏巴拉客栈。这时阳光还很强烈,但是气温很低,冷得我直打哆嗦。客栈很安静,老板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妇,两颊晒得红红的,她问我们有没有高原反应,我说我头痛,不知道是不是,又问她这里海拔多少。她笑着说有三千多米,我们不禁昨舌。我问小许这里是不是真的有三千多米的海拔,小许白了我一眼,说:"又不是按海拔收钱的,她骗你干什么?"真是的,我一颗好奇而爱问问题的心就是这样被小许摧残掉的。 接着罗导也开始头痛,好像很支撑不住似的,我觉得他体质比我还差些,这一路来,我一个弱女子都没嚷过辛苦,也没有让他们过多的照顾我,罗导倒经常叫累,看来我果然是适合旅游的,只要是出外,我的体力就可以超常发挥。 大家放好行李,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比较厉害,快十二个小时,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才醒来。睡眠足了,我的头痛也消失了,大家精神抖擞,沐浴更衣之后,又兴致勃勃地出门了。 香格里拉古城的早晨清凉安静,石板路有点潮湿,没有多少行人,每家店铺都是安安静静的。我们三人也很安静地走在街上,我看到很多店铺都在卖藏刀,进去看了看,很是感慨。藏刀粗犷而精致,就像藏家人一样。 我们在四方街广场上看到了很多藏家人在卖藏族的小吃,我突然发觉,怎么云南每个古城都有一个四方的广场呢?不懂。 在广场上,我们分开乱逛,我还是偏爱看那些饰物,罗导不知哪里去了,小许拿着相机乱拍。后来我和小许会合,看到很多游客都在吃一种圆圆的白白的大饼,小许对我说:"貌似很好吃的样子!" "嗯,好像是,而且我好像肚子饿了,我们叫来吃好不好?"我馋极了 原来那种饼叫青稞饼,我们叫了两个,还叫了鸡豆凉粉。我问小许:"罗导呢?" "放心,只要我们有东西吃,他马上就会出现。"小许很有把握地说。 我将信将疑,不料接过青稞饼之后,一抬头,果然见罗导站在前面。看来知罗导者,小许也。我们在一张小桌子旁坐下,看到身边的一切都很新鲜,而且藏族人好热情好纯朴啊。我又叫了牛肉串和酥油茶,罗导也叫了一串白色的东西,不知是什么。最普遍的食物是烤土豆和青稞饼。 吃饱喝足之后,我们继续逛古城,顺便又开始买礼物。这次我和小许买礼物的意见是云南之旅中唯一一次相同的,我们都看上了转经桶。我觉得摇来摇去很有意思,而且藏家人说,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摇摇藏经桶,佛就会保佑你,让那些不开心的事都远去。经桶内有经文,打开一看,哇,藏文,简直有如外星文字,只得又塞进去。不知藏家的神和我们汉人的神是不是一样的,我们摇转经桶会不会有效呢?不管有没有效,我和小许一人买了两个。 白族民居疏朗简洁,纳西民居精致小巧,藏家民居就不同了,大气,磊落,像山一样朴素,但门楼上都有极其华丽的图案。更奇怪的是,几乎每家店铺面前都挂着一个耗牛头的头骨,有一个很漂亮,是金色的,绚丽至极。在街道上,我还看到了传说中的藏獒,还是幼儿,不过已具威风,全身黑黑的,有一个人拉着,我惊喜地问他是不是藏獒,他说是,我又惊喜地问他我能不能与它合照,他说可以,一次五元。原来藏家人也不是彻底的纯朴啊。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游客渐渐多了。我们决定去松赞林寺,据网上驴友说,如果你想见识真正的佛门中人,就去松赞林寺。说真的,这年头,我还真的没见过真正的佛门高僧。我是指那种真正四大皆空、修练到至高境界、而且丰神俊逸、像佛祖一样的高僧。 我们坐上一辆很小又很脏的小中巴前往松赞林寺。藏家人其实真的是很穷的,这块土地因为贫穷而保存了其原有的美丽,一切都很完好。我不知道藏家人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在贫穷的物质条件下安居乐业。我一路上看到有很多人上车,他们的皮肤很黑,身上的衣服也很脏似的,但他们都有美丽的笑容。 车子是没有空调的,一路阳光猛烈,干燥得不得了。尤其是到松赞林寺的时候,可能海拔又高了很多,我有点不能承受。这是云南之行中第一次出现有点疲倦的感觉,但过度的兴奋和新奇还是支撑着我的意志。 走进松赞林寺的大门,看着那长长的楼梯,我瞪目结舌。我知道这还算短的,那些朝圣的人,都不知要走多少路。我发觉我太不了解藏家文化了,太神秘了。像这块土地,像这里的空气,都有一种神秘得让人敬畏的感觉。 我们气喘吁吁的终于爬到大殿外了,我看到空中飞着很多乌鸦。我突然想起,在他们的世界里,乌鸦是吉祥物。那些金色的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视。松赞林寺很古老,大殿里很阳暗,混和着香烛鲜花的味道,但很干燥。我觉得嘴唇简直受不了了,脸上也开始痒。 我实在弄不清楚那些房子,也弄不清楚供着的是什么样的佛。有一个地方是一列一列的转经桶,很大很大,我们一路转了过去。 大概是在神佛面前吧,我们三人都收起嘻笑的面孔,严肃而庄重地在佛前叩拜,我很少跪下,我只是双掌合十,朝佛像鞠躬。所谓敬佛,不在形式,只在心。 在松赞林寺,我想起仓央嘉措,那个在佛门与红尘之间挣扎的达赖,想起他的痛苦,想起他著名的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人世间多少事都是这样啊,如何两全其美呢,终究是两两相负,负了别人,也负了自己。即使是活佛,也逃不过这些爱欲牵缠。《情癫大圣》之中,唐僧在沙地上写过这两句诗,我,也曾经在沙滩上写过这两句诗,可惜潮水一来,风沙一来,一切就没了痕迹。 我们还和一个大师合照,可能我们是凡人吧,终究是与佛无缘,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小许的相机在关键时刻出毛病,和大师照的那张竟然没有存下来,本想再找一个大师补回一张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佛门难入啊! 寺中有一次地方,不知为啥,挂着"女士禁止入内"的牌子,我实在困惑极了,这里又不是男厕所,从门外向里偷窥,也没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小许和罗导见到这块牌子,高兴得手舞足蹈,他们昂着头,兴冲冲地走进去,扔下我在门外。好不容易等他们出来,我连忙问里面是什么,谁知道小许头一扭,说:"偏不告诉你!"气得我七窍生烟。最后还是罗导告诉我,说里面是厨房,我一听更加不解,厨房而已,有啥不能让女士进去的,怕我偷了锅?想不通呀想不通。 站在松赞林寺的空地上,看着高高的大殿,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风一阵一阵吹来,唇干欲裂,太阳猛烈得无法形容。 "你们两个有没有觉得天真的是矮了很多呀?"我问他们。 "有这种感觉了。"小许坐在一个门楼下面,抬头看天。我也站在阴凉处,抬头看天。虽然阳光猛烈,但我的围巾还是不能解下,我要用它来捂着鼻子和嘴巴,这空气令我呼吸难受。看了一会天后,我把头摆正,看寺外的藏家民居,都是泥做的墙,墙上都长草了,但门楼仍然有华丽的图案。我们沿着大路往下走,见到藏家人在种地,那么干的土地,能做出什么来呢? 我见到路边有一片空旷的地方,几个皮肤很黑的藏民在种地,我觉得他们好像在种草。我站在那里,呆呆地看,小许和罗导在旁边的白塔前照相。我沿着沙地往下走,看到那些低矮的树木,还有没长齐草的草地,以及草地上的木头房子,我突然很迷惑。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想什么,该做什么。那时候,头上是天,地上是沙,天地之间好像没有什么似的。我只想就这样站到天荒地老算了。站了一会儿,我又呆呆地往下走。这时候,罗导和小许在叫我了:"喂,冷微,那下面什么都没有了,你干吗还往那里走?"我依然往下面走去,他们继续叫,我这才停了下来,往回走。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令我失神的,但我的确失神了。 我走回来,和小许罗导继续沿着满是风沙的道路走。空气干燥得让我难以承受,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我的唇膏变为三个人用。好不容易走回到松赞林寺的大门那里,重新坐上中巴回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