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上海

　　上海，小学课本里说她是中国的第一大城市，那时我正在老家的山旮旯里拼了命地考第一名，因为第一名奖五毛钱，可以用来抵学费。老家读书的人少，我年年考第一名，结果我成为全村父母教育孩子的榜样，孩子读书不认真时他们就数落孩子＂你看那个某某多乖，年年考第一名，寒暑假都不出门的。＂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寒暑假不出门是因为我天天在家里睡觉看电视。现在我偶尔回老家，还会有大婶们指着我说，＂那个某某小时可真是乖，年年考第一名，寒暑假都不出门的。＂我听着就脸红，总觉着后面还有半句：你看现在没一点出息。当然这都是我恶意的揣测，也许在未来很多年我还会成为老家很多孩子学习的榜样，只是上海我始终无缘得见。
　　80 年代《上海滩》风靡大陆，万人空巷。那时电视少，一个村也就一两户人家有，得很早就到有电视的人家里去占位置，很像是现在大学里占座，只是那时去得早了人家还在吃饭，有电视的人家吃饭菜比较好，我们几个小朋友免不了一边看电视一边流口水。《上海滩》没让我喜欢上上海，倒让我迷上了发哥，可是发哥像上海一样对我来说都遥不可及，最后我只好喜欢发哥的电影，现在发哥老了，上海好像没有。
　　这次学校突然说让我送暑假社会实践的学生去上海昆山，我强压住内心深处的惊喜才没让我的心跳出来。我知道上海没有发哥，也没有冯程程，但上海有姐，姐说去上海儿子那玩些天的。我发信息告诉姐这个消息，然后抱着手机等姐的回信，那嘀的一声响真的来得很迟，我差点把手机掰开了直接看姐的回信。姐的信息很短，姐一直对字句都是很讲究的，姐说她已经回东北。手机啪地掉地上，电板也摔了出来，同事看见瞪大眼睛望着我，我赶紧说＂这破手机，收个信息吓得电板都掉出来了。＂
　　大巴车是下午三点从学校出发的，我也是。 13 个小时后大巴车停在一家工厂的外面，工厂外面有一大块地，地里种的油菜，油菜已经收了，只剩下一些根还在地里，和我老家的地一样，没见有上海特有的情怀。安顿好学生后问一陌生人去上海市怎么走，陌生人说这是江苏昆山，上海在另一个地方。真是上错花轿，嫁错郎，没好意思和学生说，原来我一直以为的上海是假上海。
　　学生上班后我们几个老师闲得无聊，多亏熊带了个手提电脑，没有网线我去网吧下了几个游戏回来，网吧比较破只下了个植物大战僵尸，这个我已经玩了 N 遍的游戏在江苏的昆山我又开始重新温习，子曰：温故而知新。像我这样好学的青年到哪里都是榜样，旁边的老刘一时兴起也要玩一把。老刘老了，总问我这个植物是什么，那个掉下来的阳光是什么？我被问得烦了，总结说：廉颇老矣，尚能植物大战僵尸否？熊在旁边笑得把嘴里茶喷出老远，工厂人事部的海棠正好进来看见赶紧又掩上门出去了。
　　后来我们去杭州看二年级实习的学生，老刘说这次真的会经过上海，结果也只是经过上海的乡下，我没有看见一个带白色围巾的青年，也没有看见撑着油纸伞的女子，只远远看见几座楼。杭州也没有遇见美女，西湖倒是去了，毕业很久的敏儿正好在杭州工作，她请假带我去了一趟西湖。晚上去的，没有见着白娘子，大概因为我不是许仙，许仙也没有见着，大概他们早已不习惯这满湖的灯光与喧闹，真和观音一起去了。本来想去灵隐寺的，也许方丈能看上我，那样我也许也能遇上条白蛇，结果出租车司机说灵隐寺现在很难进了，要大学以上学历，要会营销。我说我信佛，经念得很不错，出租车司机笑了，现在的灵隐寺不念经很久了。敏儿说她要结婚了，我打了个红包给她，她偷偷地放在给我买的零食里面。
　　我是 10 号晚上 11 点坐大巴车回岳阳的，老刘、老谢、熊带着群孩子送我们，李陈、李路我让她们回宿舍，她们不肯。上车的时候李陈突然和我说，＂老师，可以抱抱吗？＂我没有和女生拥抱过，我向来是个好青年，那一刻我没有犹豫，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有说，李路也是。
　　大巴车开动的时候我想起老徐的那首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手（穿的短袖，无袖可挥），告别那个我未曾到过的城市——狗日的上海。